第四十章 亡人生日？
許斯年正在上車的動作突然頓住，視線拉回到張華醫(yī)生的背影。
長街行人漫漫，淹沒于商廈高樓，鱗次櫛比的商鋪廣告牌折射著刺目的陽光。
許斯年收回目光的同時對著衛(wèi)星電話說道，“行，我知道了，辛苦。”
電話掛斷，許斯年重新落座，神色思索。
“怎么了？”林弦問道。
“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痹S斯年又看了一眼張華醫(yī)生離去的方向，“他拿著的那些都是給他家里人的祭祀品。”
“祭祀品？他家里有人去世了？”林弦問道。
“對，而且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已經(jīng)離世了。”
許斯年手落在方向盤上用頭抵著，在閉上眼睛的瞬間，一條條信息流雜亂無章的在他眼前飛速劃過。
他緊緊皺著眉，試圖從中理出來覺得奇怪的點。
“許斯年?！绷窒彝蝗缓暗?。
“嗯？怎么了？”
“你說他是不是有點太過于……高興了？”
林弦的話音還未落下，許斯年驀然抬起頭，盯著林弦，“繼續(xù)說?！?p> “呃……”
林弦被許斯年的目光看的有些發(fā)憷，她頓了片刻，思考著用詞，
“我總覺得，他好像有點幸福？或者說是雀躍？”
許斯年腦海里靈光一閃，有些東西快要被連接起來。
他深深的看著林弦，目光里滿是鼓勵與認可，“還有嗎？”
林弦見此膽子又大了一點，繼續(xù)說道，
“祭祀啊，全家人啊，我總覺得應該是悲傷、悲痛、沉重之類的心情，但張醫(yī)生帶給我的感覺……”
許斯年見林弦有些猶豫，為她打消顧慮的說道，“你盡管說，有我在，不用顧忌那么多。”
“嗯！”林弦重重點了點頭，
“我覺得他更像是去一個能讓他放松，愉悅的地方，親密關(guān)系或者，情人那種，可以讓他沒有絲毫負擔的地方?！?p> 許斯年聽著林弦的話，有些不解，“何以見得？”
“你笨啊，看不出來嘛?！绷窒移沉嗽S斯年一眼，旋即意識到許斯年的身份，她又有些緊張。
“唔，我是說他很期待，且滿心歡喜。在和你打完招呼后離開時的步伐也是非常輕松的?！?p> 原來是這樣，不愧是小女生，摳這種細節(jié)點都能摳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這樣啊，我現(xiàn)在得去了解一下張華醫(yī)生具體什么情況。”
許斯年在林弦小嘴巴剛張起來的時候就立刻把話頭說死，“你不準去！”
“哦?！绷窒亦街齑轿桶偷膽?。
許斯年開門下車的同時，對著林弦再次囑咐道，
“現(xiàn)在你要么回家，要么找個地方待著，但是不準跟上來，聽明白了嗎！”
“兇什么嘛！聽到啦聽到啦，兩只耳朵都聽到啦?！绷窒揖镏彀突貞灰痪?，不敢太大聲。
許斯年不在多理她，翻身下車后，從吉普車后排座位上撿了個灰色夾克穿上，翻出了一副太陽鏡也戴上。
“老實待著?！?p> “等我回來找你?！?p> 如果許斯年僅僅只有前面一句話，林弦大概率會炸毛。
不過許斯年出于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林弦的原因，所以主動說了回來找她。這句話在林弦耳朵里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她對著許斯年傲嬌的喊道，
“哦，我知道了?！?p> 但許斯年這個時候，已經(jīng)借著人群的遮掩，消失在了長街上。
商都高墻的外城，越靠近城墻電網(wǎng)的地段，地價越便宜，但同時輻射也越大，越危險。
低矮的民房緊緊相鄰，一米多寬的巷子狹長逼仄，碎裂的地磚濕漉漉的壓在下水道進口，生活垃圾的氣味透過管道口沖擊鼻腔。
陽光無法灑進狹窄的巷子。
張華走進了巷子的最深處。
許斯年在陰涼的民房倒影下，一步一步的跟隨而來。
隨著巷子越來越深，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
在巷子的盡頭是一堵墻，墻體和地面都因為終日不見陽光，而爬滿了苔蘚。
許斯年的目光越過綠色的苔蘚墻體，滑向外面滿是密密麻麻的電網(wǎng)和高高聳立的城墻。
他凝神看著這座名義上保護人類未來的高墻，但卻在電網(wǎng)和城墻上留下一處又一處令人怵目驚心的畫面。
許斯年波瀾不驚的看著，平靜如水的收回目光。
腳下移動向這座巷子最深處的民房。
沒有院子，一間偏僻的小屋子，落座于最深的暗影里，常年伴隨著潮濕與陰冷，和地溝里的苔蘚一樣，終年不見天日。
為什么一個內(nèi)城三號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會選擇住在這種地方！
住在了外城最臟亂差的地方，沒有之一！
許斯年無法理解的駐足在門前，空氣里有一股生活垃圾無法正常流出去，被堵塞在一起反應出的臭氣。
他放緩呼吸，盡量少吸進這種氣體，抬手敲在了木板上。
“邦邦邦……”
“稍等。”
張華的聲音先一步傳出來，緊接著腳步聲靠近，門被從里面拉開。
“張醫(yī)生您好?！痹S斯年率先打招呼道。
“你好你好?！睆埲A先是禮貌回應了一句后，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許斯年腦子飛快的轉(zhuǎn)動著，“我是最近剛搬來這里的?！?p> “嗯？”張華疑惑。
“沒辦法，高墻內(nèi)的生活壓力太大了，外城的工作崗位又太少，薪水更是杯水車薪。只能先從住的地方節(jié)省一點是一點?！?p> 許斯年嘆了口氣后，快速轉(zhuǎn)換著話題說道，“不說我了，張醫(yī)生你也住這里嗎？”
張華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也才剛搬來不久，工作又太忙，也不太熟悉這里的情況?！?p> “您是有什么事兒嗎？”
“沒有沒有?！痹S斯年擺手道，“就是看張醫(yī)生您也住在這兒，就有些冒昧的過來和您打個招呼，以后請您多多關(guān)照。”
“沒事兒，以后大家都是鄰居了，互相幫助應該的?！睆埲A似乎長舒了一口氣，說話間就要下逐客令的樣子。
許斯年快速轉(zhuǎn)動著腦袋，想對策。
“張醫(yī)生，我看您今天買了好多東西，家里是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嗎？”他明知故問的試探著。
張華卻突然有些喜出望外的說道，“今天確實是有點事情來著，我家囡囡今天這不過生日呢嘛，她喜歡很多人一起陪她玩，熱熱鬧鬧的那種生日?！?p> “但我們也是才剛搬過來沒多久，街坊鄰居的都沒有打過多少照面，也沒臉張這個嘴，所以囡囡這不正在里面鬧脾氣的嘛?！?p> 許斯年通過后勤部個人身份信息檢索已經(jīng)知道了張華家的情況，知道了他一家除了他之外都已經(jīng)離世的事實。
但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誠懇而希冀的目光，許斯年不由得后背驀然一涼，冒出一身冷汗。
“你可以來陪她過個生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