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算時刻
蕭玉遙起死回生的消息外界知之甚少,但在蕭府,下人們閑暇時還是忍不住偷偷拿出來議論議論。
“你說三小姐這事也太怪了吧,都被裝進(jìn)棺材了,才發(fā)現(xiàn)人沒死?!?p> “是呀,真邪門,我看夫人和大人哭的那么傷心了,結(jié)果云朔公子一回來,三小姐竟然就醒了!”
下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好不熱鬧。
很快,這些話就傳到了余氏耳朵里。
那天,余氏被跑回屋里魂不守舍的玉夢嚇了一跳,聽到女兒顫顫巍巍說出這個重磅消息之時,余氏的反應(yīng)比未經(jīng)世事的玉夢還夸張,直瞪著眼睛向身后的床榻倒去,好懸沒摔著腦袋,不然她可沒蕭玉遙這么好的命“復(fù)活”。
“娘,你別怕,玉遙沒死,身體也康健著呢?!庇駢羰刂采弦琅f在瑟瑟發(fā)抖的余氏說道。
“她可是什么神人嗎,怎么...怎么還鬧起死回生這一出呢!”
“娘,你可別自己嚇自己了,玉遙哪里是什么神人,她這一病,倒是把嘴變伶俐了,今天因為后園新扎的秋千都和我頂起嘴來了,往日我說東,她絕不會提出往西的想法。”玉夢噘著嘴回想今天兩人的對話。
“那還不就是鬼上身了嘛,以前她和韓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去找她,她才肯出門,現(xiàn)在她都主動跑出來了,那還不是怪事?!”
“娘,你說的也有道理,可爹爹已經(jīng)下令不許再談及玉遙這事了,我可不想讓爹爹和哥哥惱了我,那我們這個月可就沒有足夠的月例銀子過活了?!庇駢粢幌伦泳颓兄辛擞嗍系囊?,余氏立即收聲。
余氏十分清楚女兒和自己當(dāng)前的處境,嘴上雖不再提此事,但心里的疑影并未消失。
蕭云朔從母親的房中出來已是巳時,父親早早就去衙門理事了,雖只是個主簿,但十多天的假期實數(shù)知縣開恩。
母親細(xì)細(xì)詢問了他是如何得知妹妹逝世的消息,又驚覺蕭管家遲遲未歸,正要焦急去尋,蕭云朔按住了心緒不寧的母親,表示一切都由他這個兒子來處理,母親安心養(yǎng)身體便可。
“蕭謙,你去把玉遙請來,讓她陪著母親說說話,母親也好安心?!?p> “是,公子?!笔捴t是蕭云朔的隨從,雖比蕭云朔小幾歲,但做人做事周到圓滿,蕭云朔對他言無不盡。
肖雪踏進(jìn)韓夫人的臥房中時,蕭云朔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走進(jìn)了萬榮堂。
他這個備受疼愛的大孫子來看慈愛的祖母了。
隨著下人的通稟,蕭云朔翩翩然走進(jìn)了內(nèi)屋,脆生生的喊了一聲“祖母”,向高坐在堂上的蕭老夫人作揖請安。
蕭老夫人快步走到他面前,“哎呦,我的乖孫子,你可來了,昨夜祖母差人給你送去的暖手爐怎么樣,沒有凍著你吧,你說你,去江家讀書也不把身邊的下人帶著伺候你,都瘦了一圈呢!”
沒等蕭云朔開口匯報近況,蕭老夫人就連珠炮似的發(fā)問,“陶先生的課怎么樣,江家公子與你相處還算融洽吧,是我們蕭家沒本事,不能給我孫兒把老師請到府里來教授,反倒要你受累到別人家聽學(xué)......”
看著真心為他操心的祖母,蕭云朔心中閃過一絲不舍,他定了定心神,暫且把旁的事拋開,笑吟吟對著蕭老夫人答道:“祖母不必如此掛心孫兒,您不是派人每月到江家給我送著東西嗎,再說了,聽學(xué)就得有聽學(xué)的態(tài)度,伺候我的人若是三五成群,哪里還有聽學(xué)的樣子?!?p> “是是是,我的孫兒說得都對?!笔捓戏蛉藫嶂鴮O兒的手,高興到合不攏嘴,“慧娘,快快把今日廚房新做的參湯拿來給我孫兒補(bǔ)補(bǔ),你看看,都瘦了!”
蕭云朔看著面前這個眼角眉梢滿是真誠笑意的老人,如若是從來沒見過蕭老夫人的人,一定會認(rèn)為這個老婦人表里如一,可他是蕭云朔,是比他父親還要了解蕭老夫人的人。
他叫住了轉(zhuǎn)身欲要出屋的慧娘,看似云淡風(fēng)輕地問道:“慧娘,你昨日可見過蕭管家沒有?”
聽到后面這幾個字,慧娘定在了原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蕭公子身邊的蕭老夫人,老夫人撫著孫兒的手此刻也僵在了半空。
“公子,我...我昨日沒有見到蕭管家?!被勰锏皖^回答著,心里迅速計較著怎么和方管事脫開干系。
“哦,是嗎,那你把方管事找來,我問問他?!?p> 蕭云朔慢悠悠地說著,轉(zhuǎn)頭對愣著的祖母說道:“祖母,孫兒辦完這事兒,再喝參湯也不遲?!闭f著,把面露狐疑的祖母扶上了八仙椅。
蕭老夫人不知道孫兒這話的意思,但涉及慧娘和方管事那就跟自己脫不開關(guān)系,“云朔,你這么氣定神閑的要叫方管事來,倒是叫祖母摸不著頭腦了,說說吧,是什么事,祖母替你做主?!?p> 蕭云朔聽出了祖母話中存在著不容人挑釁的權(quán)威意味,他深知自己羽翼未豐,如若這是得罪了祖母,對他和韓夫人乃至妹妹玉遙都十分不利。
蕭云朔立馬換了一副人畜無害的面孔道:“祖母,孫兒就是好久沒見到蕭管家了,十分掛念他,他看著孫兒長大,如今也年老了,孫兒想著方管事從前總是跟在蕭管家身后辦事,他定知道蕭管家的去處?!?p> 聽孫兒如此說,蕭老夫人也不好干涉,叫人把方管事傳來。
不一會兒,方管事走了進(jìn)來。
方管事一出現(xiàn)在蕭云朔的視線里,蕭云朔的面色就變了。
方管事向老夫人和公子行了禮,眼睛瞟到慧娘身上,見慧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再看座上的兩位蕭家人,一位面色淡然,一位眼神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似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他頓感事情敗露,大難臨頭,腿一軟就直直跪了下去。
這下蕭老夫人更納悶了,“方新,你這是干什么?”
“老夫人,方新該死,不該...不該和蕭管家產(chǎn)生爭執(zhí),更不該擅自將其囚禁在萬榮堂的偏房。”
沒等蕭云朔開口問,方新自己倒撐不住和盤托出了,不過這借口,實在是惹蕭云朔惱怒。
“什么,你居然敢囚禁七叔,快帶我去找他,七叔有什么閃失,我...我便讓祖母扒了你的皮!”說罷,便提溜著方新的衣領(lǐng)把人拎了出去。
蕭云朔先發(fā)制人,讓老夫人沒有回旋的余地,老夫人只得一邊喊住孫兒,一邊追趕他們的腳步。
慧娘低著頭,上前攙扶住急切的蕭老夫人,悄悄在她耳邊說道:“老夫人,方管事私自囚禁蕭管家,是因為蕭管家要把三姑娘逝世的消息告知公子?!?p>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蕭老夫人也明白了蕭云朔此番動作的用意,算方新這老小子知趣,沒有把自己供出來,要不然,即便自己是乖孫兒從小尊敬愛戴的祖母,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蕭云朔拎著方新走了兩個廂房,即使方新一早就告知了關(guān)押蕭老七偏房的位置,蕭云朔還是拎著這個老小子橫沖直撞,疼得他齜牙咧嘴直叫喚。
“到了公子,是這兒,就是這兒?!狈叫?lián)沃蛔驳闷呷澃怂氐哪X袋,好不容易才打開了面前的房門。
蕭云朔嫌棄又用力地將方新也一起推進(jìn)了門里,方新一轉(zhuǎn)臉,看到面色鐵青,雙眼瞪大凸出,像是死了的蕭管家,“嗷”的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蕭云朔還想再狠狠踹幾腳倒地的方新,但蕭老夫人緊隨其后,他便暗暗記下了方新的罪孽,立刻跑到了蕭管家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嗬,”蕭老夫人看到蕭老七的慘狀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他是死是活???”
“祖母,七叔他死了!”蕭云朔小心翼翼伸手探去,蕭老七早已沒了呼吸。蕭云朔痛哭流涕,把蕭老七嘴上的臟抹布扯下,扔在了一旁的方新臉上。
“祖母,你要為七叔做主啊,七叔為蕭家操勞了一輩子,祖父在時都對他稱贊有加,可臨老了,卻沒得個善終,我們蕭家對不起他?。?!”蕭云朔一頓疾風(fēng)驟雨般的嚎哭嚇住了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一邊心疼孫兒氣大傷身,一邊心里想要把方新千刀萬剮,卻又有些不舍這個得力的辦事人,畢竟方新也跟在自己身邊大半輩子了,多少還是有些情分在的。
“好孫兒,乖孫兒,你快別傷心了,一切都由祖母做主如何,你才回家休息了半日,可別把自己哭出個好歹來?”
“當(dāng)真嗎,祖母,我要你殺了方新,給七叔報仇!”
在場的人聽到蕭云朔這話,紛紛嚇得不敢動彈,蕭老太太也驚著了,以前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乖孫子怎么今天因為一個老仆竟要殺人泄憤。
“云朔,你這是怎么了,方新縱然有錯,但祖母也沒有殺人的偌大權(quán)柄??!”蕭老夫人試圖把蕭云朔瘋狂的思緒拉回正軌。
“你們愣著干什么,快把蕭老七和方新給我抬出去,把公子扶到正堂!”蕭老夫人想讓蕭云朔冷靜冷靜。
“祖母,那把方新交由官府如何?”蕭云朔臉上恢復(fù)了一絲平靜,直勾勾地看著蕭老夫人。
“這......”這是蕭老夫人最不想聽到的結(jié)果,她不答應(yīng)處死方新,是因為不想讓他死,至多打十幾個板子也算懲戒了??梢坏┙唤o官府處置,方新這比棉褲腰還松的嘴,一定不用打板子,一嚇唬就全盤脫出,到時候,云朔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更不會輕易原諒自己。
“祖母,你說句話啊!”蕭云朔不想給祖母太多思考時間。
眼看著乖孫手上就要沾染人命,到時候更不好收場,蕭老夫人心一狠,攥著手帕說道:“來人,方新破壞家規(guī),草菅人命,賞他五十板子,讓他長長記性!”
蕭云朔的臉上不經(jīng)意間閃過一絲狡黠,他擦了擦淚,繼續(xù)道:“祖母,那孫兒替您看著。”
這下,蕭老夫人沒轍了,只能任由方新被人從昏迷中打醒,再由劇烈疼痛中昏迷。
說好五十個板子,方新連三十個都沒撐下去,“報公子,方管事,斷氣了?!?p> 蕭云朔抬眼看去,打板子的是四貴。
“去給祖母交差吧?!?p> 四貴領(lǐng)命而去。
“來人,把胡郎中給我請來?!?p> 又一個下人領(lǐng)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