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麥用腳踢了踢妹妹,示意她別鬧騰。
又沖李老漢弱弱地笑道:“爺,你咋起這么早?我們剛開始做飯,這天還早著呢。您老再睡個回籠覺吧?!?p> 李老漢皺眉,“現在就做飯?雞還沒叫呢?”
“呵!”李小棉忍不住翻個白眼,涼涼的道:“親爺爺,雞叫了,咱家都要開飯了。我們要是雞叫了再起來做飯,我那后奶奶還不得打死我們?”
李老漢又是一噎。
什么“親爺爺”、“后奶奶”的,這丫頭這張嘴,咋這么毒呢?
不過……
他突然想起前年有一次,老婆子在家好一頓鬧騰,說家里媳婦故意偷懶,三兒子早飯沒得吃就去學堂了。
那一次,大兒媳被罰,拉了一天的磨,結果夜里就早產了。
那是長子最后留下的骨肉啊!
老婆子有點過了!
李老漢想起往事,不由嘆口氣。
唉!小嬌妻本是地主家的庶女,下嫁給他本就委屈,總是用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約束孩子們,他又能說啥?
他看了眼灶臺上的一個雞蛋,知道這是給三兒子的,自從三兒子上了私塾,每天一個雞蛋是從不間斷的。
又想起大房唯一的男孫還病著,這才關切的道:“給大柱也煮個雞蛋吧,給他補補。”
“哎,謝謝爺?!?p> 大麥喜滋滋的望著老爺子。
李老漢頓了一下,后知后覺的道:“等著,我去給你拿雞蛋?!?p> 雞蛋在正房,老婆子放在床底下草簍子里。
李小棉接過姐姐燒火的活計,邊往灶口填柴禾邊說道:
“爺,多拿兩個雞蛋吧,我娘也病著,得補補,還有三順,那孩子都三歲了,還跑不穩(wěn)當呢?!?p> 三順是二叔家的小兒子,之所以三歲還跑不穩(wěn)當,除了早產體弱,還有平時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
李老漢沒言語,扭頭就進了堂屋。
看到爺爺真的拿了三個雞蛋送了過來。李大麥悄悄的對妹妹嘀咕。
“小棉啊,一下子煮這么多雞蛋,奶奶準得鬧騰人?。 ?p> 她心里有點怵,奶奶不但罵人,還會體罰人,鬧騰起來嚇死人的。
“姐,娘不是想要分家嗎?那就讓奶鬧騰,越鬧騰越好?!?p> 這幾天她雖然躺在床上,可家里的這點事她看一眼就明明白白的。
“你就別跟著摻和了,唉!咱娘也不知道咋想的,分了家咱可咋活?”
李大麥心里愁得慌,娘自從落水后,就吵著要分家。
可弟弟才十一歲,妹妹才九歲歲,就是她也才剛滿十三。家里沒了爹爹,就像天塌了似的,這再分出去……
李大麥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太重了。
雞叫頭遍,東廂房就亮起了燈。
這是小叔李相近起床了。
李大麥趕緊給他打了熱水洗漱。
李相近十八歲了,中等身材,長的挺俊秀。由于不怎么見太陽,臉色漂白漂白的。
李書生歲數不大,可總是板著臉,一副老學究的模樣。
早就習慣了被家里人伺候,所以對大侄女又是端熱水又是剝雞蛋皮的舉動熟視無睹。
一碗小米粥,一個雞蛋,一個大個的白面饅頭。這是他的固定早餐。
另外還有兩個白面蔥油餅帶著,這是中午在學堂加餐用的。
匆忙吃過飯,背上書筐,門口李家族里三爺爺的牛車早停在門口等著送他去學堂。
村里有七個孩子在縣里上私塾。坐得起牛車的有四個。
每人一來一回兩文錢,如果村里有人想趕早去縣里,也可以出一文錢搭車。
因為不能耽誤學子上課,所以三爺爺的早班車是準點出發(fā),不等人的。
看著大姐恭恭敬敬的送三叔離開,小棉心里嗤笑。
這個三叔從頭到尾連眼皮都沒掃她們姐妹倆,仿佛她們就是丫鬟似的。
什么東西。
家里人陸續(xù)都起來了。
二嬸紅著眼走進來,先是打量了小棉幾眼:“二丫頭大好了?”
見小棉點頭,她又不好意思的說:“我睡過頭了,你二叔不在家,你倆咋不喊我一聲?!?p> 大麥微笑:“您害眼呢,多睡睡好得快?!?p> 小棉看了眼二嬸的眼,那么紅,別是紅眼病吧?
這可是傳染的。
她慌忙捏了把粗鹽放盆里,開水燙了。
“二嬸,這個盆你自己用,用這鹽水洗眼睛,忍著點,多洗洗?!?p> “哎呦,用鹽水,這多浪費呀?”二嬸肉疼的接過盆。
“鹽水殺菌,大夫說的?!毙∶奘疽舛鸢雅瓒怂约何萑ハ?。
“大麥,給我打盆水端過來?!?p> 李香媛站在西廂房門口喊著。
大麥答應一聲,就要去舀水,被小棉伸手攔住。
小姑十五了,平時除了繡繡花,啥活不干,吃飯都得給她端上桌。
這不,每天洗個臉都得使喚人。
慣的她!
“小姑,我和大姐大半夜就起來忙碌,這會咸菜還沒有切好呢,洗臉水您就抬抬貴手自己弄。”
“喲!你個小蹄子做啥精呢?敢還嘴了還?”
李香媛聲音高了八倍,扭著腰沖進廚房,伸手就要往小棉腰上擰。
大麥嚇了一跳,連忙攔住她。
“小姑,你別生氣,廚房有煙,快出去吧,我這就給你打水。”
“滾開,你個小蹄子也沒安好心。當誰不知道呢?兩個作精鬼?!?p> 大麥擋在小棉身前,冷不防挨了小姑一巴掌。
大姐臉上瞬間紅腫一片,這小姑心思歹毒,下手可真一點不留情。
李小棉瞇起眼,眼前模糊出現溪水旁的畫面。
但她來不及細想,伸手抄起一個燒火棍就捅了出去。
燒火棍點在小姑胸口,“撲通”一聲,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等李香媛嚎叫,小棉拉著大姐就出了廚房。
李老漢和趙氏聽到動靜正看過來。
李小棉嘴一撇,帶著哭腔大聲道:“親爺爺,后奶奶,小姑打人了??纯窗汛蠼隳槾虻模細萘?。”
一句話氣的趙氏一哆嗦。
后奶奶,這是提醒她是個續(xù)弦了?
這么多年,就是倆鱉孫前妄兒子也不敢明里喊她后娘。
李小棉繼續(xù):“親爺爺,你給評評理,雖然小姑是后奶奶生的,可也不能這么打侄女吧?這小姑心也忒毒了?!?p> 不等李老漢反應過來,她又沖著趙氏冷聲道:
“后奶奶,我知道您不是我們親奶奶,可小姑這么欺負人,您這做后奶奶的總不能昧著良心就這么不管不顧讓小姑為老不尊吧?”
噼里啪啦,李小棉一聲聲控訴,雖然帶著哭腔,可聲音清脆,冰冷冷,仿佛從寒潭發(f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