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銀花支撐不住,倏然間落在地上,梨花杖滑倒在地。
身后傳來數(shù)道焦急的吶喊。
“門主!”
蘇陽急匆匆地趕上來,一把抓住她顫抖的雙手,猛然抬頭,看著那雙正對(duì)著自己微笑的慈祥老人。
她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就像是一個(gè)沒有底的瓶子。
直到此刻,蘇陽方才明白,為什么明明心法殘缺,銀花門主仍舊能夠修成半步結(jié)丹。
那是以犧牲壽元為代價(jià)而換來的“蠻力”。
“門主暫且休息,或有天才地寶,可以……”
佘銀花搖了搖頭,打斷了蘇陽的話語。
有些天天才地寶確實(shí)可以修復(fù)一個(gè)人流逝的壽元,但那大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釋珍寶。
即使一品仙門的門主也不一定能夠擁有。
再者,佘銀花有著自己的想法。
她是大槐門的門主,源始門的門主。
蒼老的身影緩緩地站起,直面天幕之上那仿佛不可匹敵的身影。
疾風(fēng)吹過梨花杖,發(fā)出陣陣哀鳴。
她緊緊地握住。
“怎么?你莫不是以為,就憑你現(xiàn)在這樣,還能與我為敵?”
上使輕蔑地看著下方的白發(fā)老者,眼底猶藏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恨意。
自己原本想要尋一處僻靜的場所,安靜地?zé)捇欠轄c源。
眼下急切為之,不僅消耗了那一份寶貴的圣諭,連自己的前途也被斷送了大半。
日后若是沒有這般機(jī)遇,只怕終身便是金丹初期的境界了。
念及此處,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語氣一變。
“我聽聞自古一流宗門,都是留有祖地,用于祭祀,不知貴派可有?”
佘銀花心中暗笑,看著起眼底的狡黠,搖了搖頭:“宗門毀滅,逃跑都來不及,又怎能把祖地隨身攜帶?”
她推開攙扶她的蘇陽,臉上的和藹笑意,恰如那日初見。
“照看好薇薇。”
佘銀花重新升空。
她的皮膚忽然不再皺著,白發(fā)開始生黑。
時(shí)間在她的身上逆轉(zhuǎn),轉(zhuǎn)眼間便顯現(xiàn)出一幅驚世的容顏。
“姐姐……”
于黛金看著那恍如隔世的面容,思緒不由得向數(shù)十年前倒轉(zhuǎn)。
仿佛在這一刻,自己又回到了當(dāng)初和姐姐如影隨行的那些日子。
“門主!”
蘇陽瞬間反應(yīng)過來,大聲呼喚著。
此刻的佘銀花燃燒了自己的全部生命,恰如一顆曇花,在天空之中綻放。
余薇薇迷惘地看著天空上的陌生面孔,茫然而不知所措,用力的搓著自己的衣角。
上官不敗驀然間雙眼通紅,他見過佘銀花年輕的模樣,率先反應(yīng)過來。
“門主!”
佘銀花聽不見下方眾人的呼喚,巨大的,承受不了的能量從她的身體里涌出,幾乎將她的感知吞沒。
勉強(qiáng)從混沌中擠出一點(diǎn)視線,她揮舞著梨花杖,引出席卷長空的火海。
“哼!”上使此時(shí)也明白了佘銀花此時(shí)的打算,他心中暗罵了一聲“老瘋子”,瞬間拉開了距離。
“執(zhí)迷不悟,冥頑不靈,且讓你看看金丹級(jí)的道法!”
他將雙目緊閉,伸手將雷電喚醒,不過幾個(gè)呼吸之間,便見一片烏云在楓白樹的正上方聚集。
陰影籠罩在每個(gè)人的臉上,佘銀花幻化出來的火海,被狂風(fēng)吹得凌亂,搖搖欲滅。
“雷法!天雷獄!”
上使雙手按下。
蘇陽抬頭,看見數(shù)不清的電光,竟然雨水般降下、
悄無聲息地,只是在接觸那火海之時(shí),爆裂出刺眼的光輝。
“爾等快走!”
佘銀花怒喝一聲,瘋狂地催動(dòng)著體內(nèi)殘存的生命力。
火海在她竭盡所能的催動(dòng)下,竟然有幾個(gè)瞬間蓋過了那雷電之光。
佘銀花腳踏玄影步,幻化出六道影子,在雷火之中游走,攔阻溢出的電芒。
“玄影步?”上使的嘴角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低劣的身法……”
他忽然雙手掐訣。
一旁的虛空之中,忽而顯現(xiàn)出一道渾身黑衣的身影。
蘇陽看著那道身影,雙眼猛然一縮。
這正是那與自己纏斗良久的黑衣人。
他的雙眼非是金色,而是烏黑如墨。
“此乃三才身!”
黑衣分身的喉嚨中發(fā)出怪異的笑聲,隨后只見其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天邊緩緩移來的烏云像是一把即將敲在身上的擺錘,在佘銀花的眼中迅速放大。
“大槐門人聽令,各自離去,不可逗留!”
下方的眾人眼睜睜地看著第二道雷獄來臨,伴隨著上使歇斯底里的喊叫。
“哈哈!晚了!”
“說出祖地的下落,我饒爾等性命!”
雷電交織,如同囚禁的牢籠。
蘇陽忽聞身邊響起鏗鏘之音,他轉(zhuǎn)頭看向那個(gè)白衣無暇的身影。
“許白師兄!”
竹劍在其手中顫鳴,再不似草木。
“弟子許白,蒙大槐門教養(yǎng)二十余年,不敢忘恩?!?p> 他堅(jiān)定的目光深深地烙印在蘇陽的心里,仿佛自相識(shí)之日起從未變過。
“今日山門遭劫,弟子雖然不才,但愿隨門主赴死!”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中,許白腳踏玄影,率先飛身而出,直奔那重重雷海。
上官不敗哈哈大笑,他朗喝一聲,直追那白色身影而起。
“我身居宗門近百年,豈能讓你小輩爭先?”
他亦腳踏玄影,在空中幻化殘影數(shù)道。
“老夫不才,愿隨宗主赴死!”
桃花影落,眾人恍惚間,杜鵑已在雷獄一角,與之相對(duì)。
一道道人影從人群中竄出,直奔天空而去。
他們大部分皆不能分形,只能在力所能及之處憑借自己的力量消散雷獄的力量。
吶喊之聲不絕,直看的黑衣人睚眥欲裂。
“弟子亦不才,愿隨門主赴死!”
“我愿隨門主赴死!”
“我亦愿隨門主赴死!”
一個(gè)接一個(gè)身影沖出,視死如歸。
短短一瞬,奚落的喊聲便如山呼一般壯烈。
佘銀花閉塞的五官稍稍松動(dòng),回眸向下望去。
腳下,竟然是漫山的玄影。
她忽而生出一滴眼淚。
“哇呀呀,我李大嘴也愿隨門主赴死!”
憨厚的胖子從腰間取出一把菜刀,蘇陽連忙將其打落,遞給他一把竹劍。
“你沒有修為,不可用金石之物!”
李大嘴似懂非懂,拿著那竹劍跑到地面上的某處,閉上眼睛用力一揮,竟然真的將一道細(xì)微的電弧砍斷。
身邊,余薇薇的胸口忽然劇烈的起伏著。
蘇陽望著她綠色衣領(lǐng)下潮紅的臉頰,眸子上顯露著企盼的光芒。
他心領(lǐng)神會(huì),取出草席。
二人直沖雷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