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親自去看
王銀釧坐著馬車到鹿行坡別莊的時候,王寶釧正坐在院子之中洗衣服,秋葉凋零,木葉蕭蕭,城外青草已然變得有些枯黃。
井水寒涼,王寶釧的手通紅,幾日不見,她好似更加憔悴落寞。
王銀釧一身錦衣華服站在這破敗的小院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寶釧?!?p> 她站在院門口,道。
王寶釧聞言,抬起頭,看見是她,揚起了笑,“二姐!”
她放下手中的木槌,手隨意在腰間圍裙抹了兩下,道,“你今日怎么有空前來?”
王銀釧道,“我哪日不是無所事事?”
“哪有,二姐終日奔波,我去給你倒茶?!蓖鯇氣A整天在這里,一個人生活,快要悶死了,好不容易有個人陪她說說話,高興極了,把小板凳搬到王銀釧面前,轉(zhuǎn)身小跑著就去灶前,“正好早上我燒了熱水,二姐來得正好,城外風(fēng)大,二姐今日來的時候,沒有受風(fēng)吹吧?”
“我坐的馬車,能吹到什么風(fēng)?!?p> 王銀釧坐在王寶釧騰出來的板凳之上,還是上次吃飯的時候坐的那個,板凳很矮,坐下去裙擺曳地,錦繡布料沾滿灰塵,像是蹲在地上一般。
王寶釧急急給她從灶上舀出一勺熱水,放在碗中,碗底飄著幾片碧綠的葉子,不知何物,但與茶葉卻有所不同。
她高高興興地端著那碗水走向王銀釧。
可是走著走著,笑容卻有些僵硬。
她看到了,一身華服的王銀釧,光是頭上幾只碧玉簪,珠釵金步搖,便價值百兩。更別提衣料那名貴的祥云紋刺繡,她不在長安許久,自然認(rèn)不出這是長安城最近最時興的布料,剛從西域商人那里運過來,有價無市,光是這一小塊布料,便要價值百兩黃金,更別說上面精致的縫線與新衣服樣式,是城中手最巧的繡娘縫制。
這要放在以前,都是她平日里最基本,最常見的衣著。
長安城最好看的首飾,都運到相府先供她挑選,最手巧的繡娘,時時刻刻待命,光是胭脂水粉,口脂甲彩,她就要挑上許久,甚至還不滿意。
那些日子好像就在昨日,又好像離她很遠(yuǎn),仿佛就像是上輩子的日子,如今看看二姐的衣著首飾,再看看自己這粗布麻衣,日漸粗糙的手指。
她在心底自嘲道,恐怕要同二姐一同出門,都不會有人認(rèn)為自己是二姐的妹妹,恐怕只會認(rèn)為是粗實丫鬟吧。
光是這一身,就是她采一輩子野菜都換不來的,更別提她每日操勞,連最基本的吃喝都成問題,有了上頓沒下頓,還要時時擔(dān)憂地里的糧食是否長得好。
然而,只是心底有些酸澀,她卻并不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以前的日子固然是好,只是現(xiàn)在她終日勞動,也覺得生活很是充實,日子雖然苦,卻也很有盼頭。
只是,當(dāng)她看到二姐一身錦衣華服,貌若天仙的一個人,委屈地坐在自己那矮腳板凳上,坐在自己荒蕪的土院子之中,周圍都是土砌的墻,甚至圍墻塌陷的地方都是用木柵欄暫且圍住。
——二姐坐在這里,倒像是仙子落難,極為不相符。
她心中有一些酸澀。
不是自己的生活與二姐對比,她多么想念從前被仆從環(huán)繞,錦衣玉食的生活,她只是覺得,二姐不應(yīng)該陪她一同在這里受苦。
好像王銀釧合該就應(yīng)該在瓊樓玉宇,一輩子不食煙火,不應(yīng)該瘦一點苦,起碼不應(yīng)該整日操勞而費心費神,愁眉緊皺。
不知為什么,眼中忽然有些酸。
王寶釧正出神。
沒有發(fā)現(xiàn)王銀釧眼中閃過一抹早有預(yù)料,緊接著,她道,“傻愣著干什么,不是要給我端茶?”
聽到她的聲音,王寶釧驟然回神,道,“來了。”
碗中盛了半碗水,水中漂浮著翠綠的幾片葉子,王寶釧雖然走得很快,然而手腕很穩(wěn),把茶水端到王銀釧眼前時,沒有灑一分。
王銀釧絲毫沒有嫌棄,接過去,看著碗底漂浮著的葉子,皺了皺眉,“這是什么?我怎么從未見過?新時興的散茶嗎?”
王寶釧搖搖頭,“這是薄荷?!?p> “前幾日,我到山中挖野菜,偶然到了一條小溪旁邊,當(dāng)時口渴難忍,便用手捧了些溪水喝,不想那溪水口感甘甜清涼,喝了之后喉中感覺十分清涼,潤嗓通肺,提神醒腦,十分好喝,原本以為是山泉水的特殊功效,后來在別處沒有見過,才知道,是那處幾顆薄荷樹的功勞?!?p> “二姐快嘗嘗,可好喝了,雖然我不會制茶,只是采了一些,燒水的時候放下去,卻比我以前喝過的散茶都要好喝!”
王銀釧將信將疑地看著那漂浮著的幾片葉子,不就是幾片草葉,真像她說的那般神奇,她一雙杏眼充滿了懷疑,從來沒有見過這小小的,像鋸子一般的葉子,不像是茶葉。
若是在府中,她也很少喝散茶,若是喝茶,須得經(jīng)過多道工序,那不叫喝茶,叫品茶,泡茶的水,火候,茶葉,茶杯,甚至泡茶之人的手藝手法都有講究,哪里是這樣簡簡單單將水與葉子一起混合煮的,就算是散茶,也聞所未聞。
“快嘗嘗,二姐,我真的沒有騙你的心思,是近日剛發(fā)現(xiàn)的,我還特意問過崔叔,他見多識廣,告訴我這叫‘薄荷’,若是偶感風(fēng)寒咳嗽了,郎中開的藥中就有這些呢!”
王寶釧說著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王銀釧喝了一口,入口絲絲清涼入喉,整個人都通透了起來,心中甚是清明,她看了一眼王寶釧,道,“怎么?”
王寶釧道,“對了,二姐,娘的病怎么樣了,您上次來,說她病了,你雖說她病得不嚴(yán)重,可我到底是心中擔(dān)憂,前幾日正好也采了許多薄荷,你到時候走得時候一并帶走,我不在娘身邊,只能借著這個送過去我的孝心。”
王銀釧垂眸,摸著那碗沿道,“真想知道?”
王寶釧重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