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官道口,李明回首望了一眼嵩山,對于帝王來說,嵩山是距離神祇最近的地方之一,而對他來說卻是一切的終點。
雖然成為了庶人,但此刻的李明,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解脫。不管怎么說,畢竟是得償所愿,是保住了闔府老小。
“九哥,圣人,你我都別無選擇!”
李明這剛轉(zhuǎn)過身去,卻被人叫住了,回首一看竟然是那個被他利用、欺騙的孩子,來送他了,還給他帶來了幾箱衣物細軟。
瞧著侍衛(wèi)在他面一一打開,再裝車,饒李明歷經(jīng)事故,老臉也不由一紅。
面露愧色的李明,慚愧道:“三郎,我。”
李明原本沒想利用李守義,可事態(tài)緊迫,他必須得找個能在皇帝面前,蒙混過關(guān),保全子孫的好由頭。
而李守義顯然并不在乎,只是搖了搖頭,隨即笑道:“無能惹人嫌,有才招人妒。叔公是高人,身后的人亦是高人。”
被人利用,只能說明他不夠聰明,道行太淺,怨不得李明。換位思考,如果他是李明,為了保全家人,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況且用他的一個小小的尷尬換王府一眾人這么多人命,這買賣并不虧。
李守義輸?shù)闷?,也玩的起,輸了也該大大方方的,君子之間的博弈,不該是罵大街,他從來都是個遵守游戲規(guī)則的人。
是的,圣人對李明身后的人感興趣,也想通過謝祐得到那些信息,把那些詆毀太宗,懷有不敬之心的人統(tǒng)統(tǒng)干掉。
但李守義卻沒有那個執(zhí)念,他不是奉旨來追問的。無非是想著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來送送李明,盡一份心力。
侄孫的這話,讓李明更無地自容,更羞愧了。這么小年紀的孩子,都知道以德報怨了,他活這么大歲數(shù),都活狗身上了。
“謝謝!”,除了謝謝,李明不知道此時該用什么詞匯,來表達自己感謝心情。
“送君送到陽關(guān)道,三郎,叔公的路到頭了,可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p> 那件事就止于他們兄弟之間便好了,反正他們的一生已經(jīng)這樣了。絕不能把無辜的下一代再牽連進來,不僅是他的兒子們,李守義也一樣。
行了一個晚輩禮,目送李明的馬車漸行漸遠,李守義感慨道:“其實,你只要閉嘴,便可一生平安喜樂。”
以那本《文帝實錄》為例子,不同的立場,不同的階級,甚至不同人生境遇,看問題的角度都是不一樣的。在李明眼中,人人頌揚的太宗就是這樣的。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李明是享受了皇子的待遇,可他背上卻“孽子”二字,這是他一生都無法洗去的恥辱,而這份恥辱恰恰是他父親強加的。
今生父子,前世冤家,也許說的就是太宗和李明。
而韋晉見殿下神情有些落寞,便走上去,拱手言道:“殿下以德報怨,已然是大德之舉,不必過分感傷。況且?!?p> 況且,韋晉已經(jīng)把殿下交待的事辦好了,以代郡王的名義照會押送李明的千牛衛(wèi)在路上好生伺候,且將代郡王的親筆信轉(zhuǎn)交黔州都督-謝祐,請謝都督妥善李明,一應(yīng)開支皆由代王府承擔(dān)。
謝祐是酷吏不假,可他不是傻子,代王年紀小,他的面子可以不買。但太子呢?他一個外任官,得罪太子是后果,應(yīng)該還是分得清的。
沉吟一番,李守義點了點頭,深沉道:“你以為本王只是可憐曹王嗎?不,是,兔死狐悲。”
如果有一天,太子倒了,李守義保證,倒霉的不僅是東宮的婦孺,更會在朝堂掀起一場血腥的大清洗。擁護正統(tǒng)的力量,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到那時,可就不是這么輕描淡寫,幾十個千牛衛(wèi)這樣的小場面了。
事,是這么回事!可韋晉擔(dān)心的是,曹王的事是天后命人辦的。李守義這么堂而皇之的來送,豈不是在打天后的臉。
太子可是三番兩次的叮囑過,不管東宮與天后如何明爭暗斗,李守義是絕對不能摻和進來的。
撇了韋晉一眼,李守義淡淡問道:“你是太子的臣子,還是本王的臣子?”
這話聽的韋晉心驚膽顫,麻溜跪了下來,恭聲言道:“臣一身一命,唯殿下之命是從。”
這不就得了!作為代王府的臣屬,韋晉首先要學(xué)會的是服從,而是問為什么。況且,他就是來送送,盡同族之心,晚輩之孝,誰又能如何?
給本王扣上一頂大帽子,兵無一隊,地?zé)o三尺的代郡王-李守義,以稚子之齡與宗王互相勾結(jié),意圖謀反?笑不活了,簡直是。
就算御前進讒也沒用,大唐不是以仁孝治天下么?說不準,圣人、天后還得賞他呢!年紀小,總是有年紀小的好處,打擦邊球有一定的優(yōu)勢。
“走著,回嵩陽觀,圣人、天后、鄭貴妃,要請三次安呢,咱們忙得很?!?p> 按常理說,下山容易上山難,可李守義走在雙泉嶺的山澗中,卻是滿面的輕松。李明說的對,他的路還長著呢,一切都來得及,都可以從容開始。
雖然這次為了救李明,在皇帝面前暴露了。但卻讓其知曉了,皇帝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且以讓他簡在帝心。
些許經(jīng)營后,圣人心里的天平之上,將會多處一個籌碼,東宮勝出的機會便越大,大唐這條走上彎道的列車,也能回歸正途。
當個扳道岔也挺好,李賢能做,他也能做,即便他們都失敗了,那也是光榮的失敗。
李守義這給自己加勁兒,張望未來呢!便見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對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飛奔而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家的臥龍鳳雛。
奚琴不離身的胖子-李哲,一邊呼哧帶喘的喘息,一邊比劃著要演奏一曲,表示一下他激動的心情。
看著李哲干著急,等不了的李輪踹了他一腳,津津樂道道:“三郎,有好玩的了,祭祀供器丟了!”
什么?祭天臺的禮器丟了?這是什么好事,瞧他倆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過年了呢!還看起了笑話來了,我還說你倆頭天來就把太室山妨了呢!
陳叔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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