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談判

　　無名的速度相當(dāng)迅猛，猛虎落地式，直接趴到蕾娜的腳下，聲淚俱下控訴葛瑞克的惡劣行徑。

　　蕾娜先是沒反應(yīng)過來，等漸漸聽明白，她詫異地看著無名：

　　“你幫助褪色者攻擊葛瑞克，還要怪葛瑞克要報(bào)復(fù)你？”

　　“是啊?！睙o名明目張膽地雙標(biāo)。

　　蕾娜說：“葛瑞克是半神，還是黃金一族的正統(tǒng)血脈，你讓我為你站臺？”

　　“我聽說葛瑞克是最弱的半神?！睙o名無辜地看著蕾娜，“還是說尊敬的蕾娜閣下，半神大人，您比葛瑞克還弱？”

　　蕾娜那半邊靈魂體臉上暴起青筋：

　　“收起你的語言挑釁，褪色者，不要用激將法來侮辱我的智商?！?p>　　“不好意思?！睙o名欠身，“忘了你是個魔法師了，智商應(yīng)該比葛瑞克高?！?p>　　蕾娜冷冰冰地說：

　　“上次饒了你一命，你不會以為我最強(qiáng)的殺招只是魔礫吧？”

　　無名笑嘻嘻：

　　“不要那么嚴(yán)肅嘛，我談的是合作，我借了你的風(fēng)頭和名號，自然也會帶給你相應(yīng)的好處。作為商人，我想我還是可以提供很多好處的。有什么不能談的呢？”

　　蕾娜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她歪起身子，一只手撐到扶手，用手指點(diǎn)到太陽穴，撐住腦袋：

　　“有趣，你能提供什么？”

　　“人才?！睙o名表情嚴(yán)肅，“我們這新圓桌那可是人才輩出，臥龍鳳雛比比皆是啊。樓下就有一位魔法大師，正在研究你從未見過的全新魔法，這種大師，不要錢也為我工作?！?p>　　無名看著蕾娜：

　　“你也是魔法師，想必也想學(xué)習(xí)與交流吧，魔法學(xué)院封鎖了，想進(jìn)行學(xué)術(shù)交流，首選新圓桌啊?！?p>　　人偶臉上的笑意愈發(fā)濃厚：

　　“魔法師啊……”

　　無名點(diǎn)頭：“怎么樣，心動不如行動——”

　　“不需要?！崩倌葦蒯斀罔F，言辭并不堅(jiān)定，而是帶著一絲輕描淡寫，一絲漫不經(jīng)心。

　　這不是什么利益沖突帶來的堅(jiān)定的反對意志，而是單純的對無名許諾的那點(diǎn)蠅頭小利毫無興趣。

　　布萊澤咳嗽了一聲：

　　“菈……蕾娜也是魔女，而且曾經(jīng)受到滿月女王的親自教導(dǎo)，而且可以隨意出入魔法學(xué)院。”

　　“這么厲害?！睙o名仔細(xì)看著蕾娜，“我對你刮目相看了?！?p>　　“我是半神?！崩倌纫蛔忠活D。

　　“那……我給你烤肉？我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自信的?！睙o名開始報(bào)菜名，“蒸羊羔、蒸熊掌、醬雞臘肉鹵豬燒鷹……”

　　“我是人偶，沒味覺?！崩倌扔质且痪湓挿駴Q。

　　“我們還有位盲眼女巫，可以幫褪色者轉(zhuǎn)換盧恩?！睙o名說。

　　“我又不是褪色者。”蕾娜說，“要一位盲眼女巫有什么用？”

　　“作為女奴？”無名猜測，“全盲的她或許可以給半盲的你些許撫慰？”

　　“沒興趣?！崩倌绒抢燮?。

　　無名又仔細(xì)打量了一番蕾娜。

　　人偶的身體，關(guān)節(jié)是繩結(jié)，服飾很像布娃娃所有的那種樣式，雖然衣服材質(zhì)很高級，但樣式卻古舊。

　　“我們有一位裁縫，可以為您提供更多樣式的服飾啊?！睙o名說，“水手服、宮廷禮服、修身皮衣……應(yīng)有盡有，想要什么都可以給你私人定制?！?p>　　蕾娜沉默片刻，那靈魂態(tài)的半邊臉又開始飄忽不定。

　　“哈，你心動了對不對？”無名說。

　　蕾娜手指纏著自己的卷曲長發(fā)：

　　“我拒絕。”

　　她每只手都豎起一根食指：

　　“第一，半神的服飾不是誰都有能力修改縫紉的。

　　第二，我有裁縫，想換我可以自己換。

　　第三，我不會因?yàn)檫@么荒唐的理由就答應(yīng)為你對付葛瑞克，對抗半神?！?p>　　無名看著那三根手指：

　　“葛瑞克這個理由居然排在最后嗎?！?p>　　蕾娜收回手，恢復(fù)之前的坐姿：

　　“總之我不會和你合作的。”

　　“你需要什么樣的條件才能合作？”無名問。

　　蕾娜說：“你要是能殺死最強(qiáng)半神拉塔恩，我或許會考慮?！?p>　　她說的漫不經(jīng)心，似乎完全沒想好好說條件。

　　無名果然語氣也有些不滿：

　　“你認(rèn)真的？”

　　“嚇得腿軟了？”蕾娜笑。

　　“你真的有魔法師的智商嗎？”無名側(cè)目，“我為了應(yīng)付葛瑞克，需要一個半神站臺，而我為了獲得這個半神的幫助，需要去擊敗另一位半神?？墒侨绻覔魯×肆硪晃话肷瘢矣譃槭裁葱枰肷駧臀艺九_呢？”

　　“所以這是一句調(diào)侃，來表示我的拒絕?！崩倌瓤嚻鹉?，給無名解釋笑話。

　　“哦，原來是笑話?！睙o名恍然。

　　他摸著下巴：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一種可能，或許我可以隱藏身份去做一些臟活……”

　　他騰一下站起來：

　　“好！聽我的雷聲！”

　　無名立刻轉(zhuǎn)身離開，一頭撞上透明的屏障。

　　一面霧氣組成的墻壁攔住了無名的去路。

　　“等等等等?！崩倌嚷曇粲行┘?，“你干嘛去？”

　　“去殺拉塔恩啊?！睙o名理所當(dāng)然道，“放心，我有九種辦法弄死他，九種?！?p>　　“你給我停下，不許去?！崩倌葲]好氣，“聽不懂什么是玩笑是吧？”

　　“我聽說真話都會混在玩笑里呢?！睙o名眨巴著眼睛，“比如開玩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什么的……”

　　“總之不許去?！崩倌日f，“你真殺了拉塔恩我也不會幫你的?！?p>　　她長嘆一口氣：

　　“剛剛只是在逗你，其實(shí)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沒辦法幫你?！?p>　　“為什么？”無名問。

　　“恐怕我的勢力、我的名號，我的威懾力，都不足以震攝葛瑞克?！崩倌日f，“我自身難保，更別說幫你。我能發(fā)揮的影響力，恐怕還不如史東薇爾的城主?！?p>　　“你真比葛瑞克還弱？”無名遲疑。

　　蕾娜又有點(diǎn)惱怒：

　　“只是影響力不如。你這總結(jié)真讓人火大，布萊澤，把他們轟出去?！?p>　　“等等?！睙o名伸手制止要把他架走的布萊澤，他把褪夫推出去，“他又沒犯什么錯，只是想找你學(xué)魔法而已。”

　　蕾娜瞥了一眼褪夫，收回眼睛：

　　“他倒是有些魔法師的資質(zhì)。但我能教的很有限，我會經(jīng)常陷入沉眠，能教他的時間很少?！?p>　　“兵貴精不貴多?！睙o名說，“半神一句話，勝讀十年書嘛。褪夫，快叫老師?！?p>　　“老師！”褪夫立刻聽話地高喊。

　　無名把褪夫拉到一邊：

　　“褪夫，回報(bào)你大哥的時候到了，我把你安插在她這里，好好表現(xiàn)，等獲得她好感以后爭取讓她站隊(duì)在我們這邊。”

　　“我聽到了?！崩倌日f。

　　她揉著腦門，只覺得人偶身體的裂縫又多了幾分。

　　“算了，就這樣吧?！崩倌刃睦鄣溃拔乙⒘?，快離開我的魔法塔，不然我要?dú)⑷肆恕！?p>　　無名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

　　離開前，無名又看了一眼人偶：

　　“喔對了尊敬的半神大人，您的裙子沒有蓋好。”

　　人偶連忙看衣裙的下擺。

　　她的裙子因?yàn)榧泵ψ?，被絆住一角，露出椅子之上，她屁股下坐著的東西。

　　一摞書擺放在椅子上，壘得高高的，以確保矮小的身材可以居高臨下。

　　人偶連忙拉動裙子，把那摞書擋住。

　　再抬頭看去，無名已經(jīng)離開。

　　褪夫跟上去送他，布萊澤則是留下一句要確保無名真得離開。

　　當(dāng)然布萊澤的真實(shí)目的是留給人偶一些獨(dú)處空間，讓她消化這尷尬的情況。

　　等布萊澤目送無名和托普斯離開，消失在視野中許久，才再度返回魔法塔。

　　等布萊澤再上塔，人偶依然坐在椅子上，瞪著前方的空氣。

　　“菈妮，你還沒睡？”布萊澤說。

　　“越想越氣，睡不著?！比伺颊f。

　　“他這人就這樣，不過相處一個多月，我覺得他不是壞人。”布萊澤笑。

　　“嗯……”人偶不置可否。

　　布萊澤說：“不過即使如此，他畢竟是外人，這么暴露我們的實(shí)力好嗎？”

　　“是你把他帶來的?！比伺颊f。

　　“我以為你不會暴露我們的情況。”布萊澤說，“用拉塔恩的名號讓他知難而退不就好了?！?p>　　人偶托著臉，沒說話。

　　布萊澤看著人偶的神情，遲疑道：

　　“難道你懷疑……他真能殺掉拉塔恩？”

　　“拉塔恩身受重傷，如果只是讓他死，確實(shí)有很多辦法?！比伺紘@息，“他畢竟是我哥，我不想讓他那樣死去?！?p>　　布萊澤聽到，卻是松了口氣。

　　如果無名真得能正面以實(shí)力干掉拉塔恩，那就太可怕了。

　　“還以為你說正面擊敗。”他說。

　　“他可能真得可以?！比伺纪兄槪拔疫@身殘魂是這么告訴我的——那家伙不簡單?！?p>　　布萊澤長大嘴巴。

　　==============

　　==============

　　“拉塔恩不是最強(qiáng)半神嗎？”布萊澤說，“如果有那么強(qiáng)，他為什么要懼怕葛瑞克？”

　　菈妮說：“我沒覺得他在怕，也是因此我不會和他合作——我不想和一個我看不懂的人合作?！?p>　　她看向布萊澤：“我讓你去調(diào)查他，你有查到他的欲望，他的利益所在嗎？”

　　布萊澤搖頭：“看起來就是一個商人，只是在追求商業(yè)的利潤。”

　　“他沒有在乎的人和事嗎？”菈妮追問。

　　“好像……就只是比較在乎盧恩，像商人那樣?！辈既R澤遲疑。

　　菈妮嘆息著搖頭：

　　“不，商人不是那樣的。商人也是人，他們的人生不是只有買賣商品。哪怕他們的職業(yè)讓他們需要逐利，也不影響他們私下有其他的想法。聽你的描述，這個無名就不像是一個人。他太單純了，好像眼里只有一個目標(biāo)一樣。”

　　菈妮抿著嘴唇：

　　“不會有那么純粹的人，純粹的人在這片交界地上活不長……”

　　布萊澤緩緩問道：“這是你的判斷……還是你的辯解？”

　　房間中陷入久久的寧靜，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樓梯又傳來聲音，褪夫從門外露出頭。

　　褪夫被安排在魔法塔的下層，菈妮丟下一堆書籍卷軸，讓他去啃。

　　“你上來做什么？”菈妮問。

　　“這個，看不懂?！蓖史蛑钢甘掷锏木磔S，又咬咬指頭。

　　菈妮無奈：“過來，你還真笨。這樣還想當(dāng)艾爾登之王嗎?！?p>　　褪夫笑著撓頭：

　　“哎呀，我也不知道要干嘛，總之現(xiàn)在就先學(xué)習(xí)魔法吧。”

　　“學(xué)好了去搶奪大盧恩嗎？”菈妮瞥了褪夫一眼，“提醒你，我也是半神哦?！?p>　　褪夫沒聽懂：“什么意思？”

　　“我可能也有大盧恩哦?！鼻壞菡f。

　　實(shí)際上菈妮雖然是半神，卻并沒有大盧恩，她在試探褪夫。

　　當(dāng)然褪夫是不會明目張膽說要?dú)⒘俗约?，搶奪大盧恩的，但哪怕他矢口否認(rèn)，也可以從眼神和語氣中看出端倪。

　　褪夫繼續(xù)不明所以：“所以呢？”

　　菈妮緊盯著褪夫：“我的父親向我的母親學(xué)習(xí)魔法，可最后他卻背叛了她。你會背叛我嗎？”

　　問完這個問題，菈妮卻自嘲地笑了。

　　作為注定背叛一切，拋棄一切的人，卻要詢問其他人的忠誠。

　　“我不知道?！蓖史蛘f，“我們不是在學(xué)魔法嗎？”

　　“你學(xué)魔法就只是學(xué)魔法？”菈妮說，“你的目的呢？”

　　“我不知道?！蓖史蛘f，“就……先學(xué)魔法嘛……前輩讓我這么做的。”

　　菈妮微微仰頭，為褪夫這日子人心態(tài)震攝。

　　她指著褪夫，問布萊澤：

　　“怎么交界地還有這種人？”

　　布萊澤笑了：

　　“畢竟是交界地外來的褪色者嘛?！?p>　　“交界地之外……”菈妮有些出神。

　　她的目標(biāo)便是離開交界地，前往夜空。

　　群星的所在必然不是霧海之外，但褪夫所表現(xiàn)出的純真卻也讓她對那深邃的未知前路多了一些安慰。

　　“雖然腦子不好，不過還挺招人喜歡的?！鼻壞菀猜冻龅男σ?。

　　褪夫一個失憶的交界地外來戶自然不懂菈妮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對菈妮布萊澤的話題也聽得云里霧里。

　　他就聽懂了一句話：

　　“你喜歡我？”

　　菈妮板起臉：“你的說法很有歧義，你可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只是像喜歡小狗那樣的喜——”

　　“太好了！”褪夫突然歡呼起來，“那我可以去魔法學(xué)院借閱一些書籍嗎？”

　　“?。俊鼻壞葶蹲?。

　　褪夫跳脫的思維讓自認(rèn)為足夠聰明的菈妮都有些跟不上了。

　　褪夫說：“前輩走之前交代我，說讓我‘爭取那個半神的好感度，她可以自由出入魔法學(xué)院，利用她的力量搞到拉達(dá)剛的筆記。’”

　　褪夫說完，滿臉期待地看著菈妮。

　　喀嚓一聲，菈妮手上的扶手碎了。

　　“我錯了布萊澤?！鼻壞菀а狼旋X，“他不是純真，他只是太傻了，就算想耍心思也沒那個能力。”

　　褪夫叼著手指，還沒明白怎么回事，突然身體騰空而出，被拋出窗戶，留下一長串驚聲尖叫。

　　“讓賽爾維斯教他魔法吧，我要睡覺了?！?p>　　菈妮說完，直接把大大的帽檐拉下，垂頭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