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將左衛(wèi)將軍謝韜,速開城門!”
以沖刺的速度馳至頓丘城下,謝韜朝城頭郡兵怒吼。
他心急如焚,再遲便將被魏軍追上。
然而城頭的郡兵,并未懾于左衛(wèi)將軍的名頭。
他不疾不徐,從容回道:
“范太守臨行前曾告誡我等,須謹防魏軍喬裝詐城。
抱歉,城門不能開。”
郡兵的回應,氣得謝韜狀若瘋癲。
魏軍追兵將至,郡兵竟然敢與自己扯皮,質疑自己的身份。
簡直是在找死!
情急之下,他怒喝道:
“混蛋!尚書令正在本將軍中,頃刻便至,還不速開城門!”
他沒有時間證明,自己并非魏軍喬裝。
直接報出謝宣懷之名,震懾此“狂?!笨け?。
左衛(wèi)將軍魏軍可能喬裝,然其敢喬裝尚書令么?
即便喬裝,也無人會信。
“陛下御旗何在?汝必是魏軍喬裝無疑,休想詐城!”
郡兵理直氣壯,直斥謝韜。
依南梁慣例,尚書令這等高官隨征梁帝,必隨侍御駕左右。
也就是說,尚書令現(xiàn)身頓丘,理當見到梁帝御旗。
不見御旗,郡兵當然要揭穿謝韜的“謊言”了。
“混蛋!”
謝韜復怒罵之。
見郡兵如此頑固,認定了自己必是魏軍喬裝,已然無須多言。
即使請出太子這張神主牌,亦不會收效。
怒極的他,當即張弓搭箭,欲射死這個冥頑不靈的郡兵。
“弟兄們,放箭,射死魏軍細作!”
嗖嗖嗖。
城頭瞬間射來十余支利箭,驚得謝韜拋弓折返。
他剛出弓箭射程,便遇謝宣懷領軍奔至,忙說:
“伯父,守城郡兵堅稱范雍不在城中,拒開城門!
如何是好?”
聞言,謝宣懷滿面霜色,他是既急切又氣惱,偏偏生出一種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
他確信,此刻范雍和蕭紹瑜必在頓丘城中,否則郡兵何敢狂悖至斯。
確如其想,郡兵乃受命拒開城門。
而下令者,實蕭紹瑜也。
“諸位,尚書令即將大戰(zhàn)魏軍,隨本王拭目以待?!?p> 城樓中,蕭紹瑜笑言。
東進途中,他收到了梁帝旨意,奉命改道直驅頓丘。
同時,陸瀚洲亦奉命,率軍前往新昌某處。
顯然,梁帝欲率梁軍主力撤入新昌郡內。
“父皇果然是要拖死元沐?!?p> 蕭紹瑜心中,堅定了此前的戰(zhàn)局走勢預判。
若從接旨算起,他判斷梁帝應已率梁軍主力入新昌郡內。
大軍駐新昌,郡內必已遍布梁軍哨騎。
梁帝不可能不知,謝宣懷正在被魏軍追擊。
何以不見梁帝發(fā)兵救援?
“父皇這是要借魏軍之手除了尚書令吧。”
蕭紹瑜心中猜測著。
若梁帝有此意,放謝宣懷入城,豈非違背圣意?
若梁帝無此意,見死不救,戰(zhàn)后恐遭清算。
是故,蕭紹瑜命郡兵堅稱范雍不在城中。
若問到他,自然也不在城中。
十年時間,新昌郡兵早已被范雍打造成了范家軍。
其間,梁帝既不調換新昌諸校尉,亦未調換郡府佐官。
范雍自信絕對掌控新昌,而新昌儼然成了國中之國。
基于此,蕭紹瑜并不擔心郡兵會出賣自己,即使戰(zhàn)后朝廷派員調查。
新昌諸士族,皆乃追隨范隆之的主戰(zhàn)派一部,同樣不會出賣蕭紹瑜。
如此,能否除掉謝宣懷,便要看魏軍的本事了。
若魏軍過于無能,蕭紹瑜少不得便要親自動手了。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本王不除你,他日必被你除,還是你死為好?!?p> 范瑛之死,始作俑者即謝宣懷。
無論蕭紹瑜多么仁慈,待梁帝駕崩,謝宣懷的屠刀必會斬向他。
所謂:斬草除根。
屆時,范雍及新昌范氏,亦不能幸免于難。
故逢此良機,蕭紹瑜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至于范雍,絕無異議,全力支持蕭紹瑜的決定。
“老范啊,若本王不敢動手,你會自行出手吧?!?p> 蕭紹瑜想著。
之前,哨騎回報魏軍正在追殺謝宣懷時,須臾間他便決意除掉謝宣懷。
范雍想也沒想,便贊同之。
可見,范謝之仇乃其心中必拔之刺,不可能和解。
此仇必你死我活,蕭紹瑜看得出來,范雍自然亦能看破。
已至頓丘城下的謝宣懷,沒有再派人前去叫城。
他心如明鏡,頓丘城門是叫不開的。
城內的蕭紹瑜和范雍,是鐵了心見死不救了。
前有堅城入不得,后有追兵逃不掉。
怎么辦?
自詡多智的謝宣懷,也到了無計可施之境。
除了一戰(zhàn),他別無選擇。
他轉身面向追殺而來的魏軍,斷喝道:
“背城列陣,準備戰(zhàn)斗!”
“伯父,我們只有兩千人馬??!”
謝韜驚呼。
一聽要與魏軍接戰(zhàn),他慌了,也后悔了。
為了逃命,他陸續(xù)分兵阻敵。
派出去的八千左衛(wèi)軍將士,至今不見有人回,應是兇多吉少了。
早知難免一戰(zhàn),何必分兵。
可惜,悔之晚矣。
“列陣!”
謝宣懷怒吼。
他的目光里沒有謝韜,只有不斷迫近的魏軍。
左衛(wèi)軍殘部倉促列陣,魏軍騎兵便已殺至陣前。
首當其沖者,正是穆烈所率鮮卑部族騎兵。
見頓丘拒開城門,穆烈大喜。
他想當然地認為:
“城內梁軍畏我兵鋒,皆鼠輩也,不足為慮。”
新昌郡兵的“膽怯”,令他更加驕橫,直呼:
“兒郎們,復仇的時候到了,隨本將沖鋒!”
他一馬當先,殺向左衛(wèi)軍殘部。
兩千鮮卑部族騎兵,呼嘯著、吶喊著,即刻發(fā)起沖鋒。
此左衛(wèi)軍殘部,乃謝宣懷之絕對嫡系。
統(tǒng)兵將領皆與謝氏有著姻親關系,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此絕境,他們惟有拼死一戰(zhàn),不會棄謝宣懷而逃。
自開戰(zhàn)以來,一場硬仗沒打的左衛(wèi)軍,終于要露出崢嶸了。
面對騎兵沖鋒,惟有以密集陣型相抗。
“列盾!”
重盾相連,列于外圍,結圓陣。
“長槍預備!”
長槍密集架于重盾之上,成45度角伸出一米長,指向了鮮卑部族騎兵。
任憑他們如何剽悍,只要敢沖上來,必被長槍刺中落馬。
落馬后,他們還要遭受同伴馬蹄的踐踏,絕無生還的可能。
《梁書·武帝紀》載曰:
尚書令謝宣懷督左衛(wèi)軍殘部,背頓丘列陣,迎擊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