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甘

　　望夷宮。

　　扶蘇吃中飯的時候，想到始皇帝堅持要將國子監(jiān)交給嬴高來籌辦的時候，嬴高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就有些好笑。

　　建立國子監(jiān)，將諸子百家都納入囊中，真正實現(xiàn)書同文，推行秦制，扶蘇自然是舉雙手贊成的。

　　能給嬴高找點正事做，他就不會天天想著那些商賈之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公子這是有何喜事？”

　　跟扶蘇一起吃飯的隗狀看著扶蘇自己在那傻笑，不由得疑聲道。

　　“夫子，確是有件喜事。”

　　說著扶蘇就將今天泡澡嬴高說的那些話包括進言始皇帝建立國子監(jiān)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隗狀。

　　扶蘇對隗狀自然是極為信任的。

　　嚴格來說，蒙恬只是他的半師，他真正拜師的也就是隗狀。

　　雖說先前因為儲君之事，隗狀說了做了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不過扶蘇還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現(xiàn)在儲君之事已經(jīng)不是問題，很快師徒兩人就要去往南郡，扶蘇覺得隗狀應該也已經(jīng)放下那執(zhí)念了。

　　更不要說，在扶蘇看來儲君的事情根本不是事情。

　　他從來沒想過跟誰爭過。

　　“父親將國子監(jiān)之事交給高來籌辦，真正是再好不過。

　　不然高整日里怕是都浪跡在秦時明月，想著商賈之事?！?p>　　末了扶蘇大笑著補充道。

　　“公子所言極是?！?p>　　下手的隗狀，收斂眼中的震驚之色，聞言勉強笑道。

　　吃過中飯，隗狀就匆忙告辭扶蘇，乘車回到自己的老宅。

　　叮囑了仆役幾句，隗狀就進了書房，在書桌后的長椅上坐下。

　　現(xiàn)今咸陽城內(nèi)的勛貴們，只要稍微有點浮財，都已經(jīng)開始摒棄先前的跪坐和矮案的陳設(shè)，流行起長桌和長椅這些物事。

　　環(huán)視了書房一圈，摸摸身前的書桌，按按身下坐著的長椅。

　　最后隗狀又將目光停駐在書桌上放置的秦紙和十幾本用秦紙印刷出來的典籍、秦律，不由長嘆一聲。

　　長桌長椅，是那十六公子弄出來的物事，少府僅只做這些物事，怕是就賺了不少。

　　秦紙和那印刷之術(shù)，同樣也是那十六公子弄出來的物事，秦時明月紙市、書市，每日里人潮洶涌。

　　秦時明月的吃食，如今已經(jīng)是咸陽顯貴巨富之家最為喜歡的東西。

　　馬鞍馬鐙馬掌，讓三萬灞上騎兵一戰(zhàn)滅匈奴右賢王部，河南地不戰(zhàn)而下。

　　就連那嬉戲之法捶將軍、如廁用的糙紙，都是如今咸陽乃至關(guān)中最紅火的玩意兒。

　　據(jù)說那十六公子還在推動始皇帝放開金鐵之禁，讓普通生民家中能夠用上銅壺鐵鍋之類的物事。

　　想到當日初見那豎子在望夷宮中所言的不爭，隗狀苦笑一聲。

　　這種種，哪件不是不爭比爭更為得始皇帝心意？更得民心？

　　如今更進言建立國子監(jiān)，意欲讓天下士子盡入大秦囊中，修典籍、明律法。

　　在東方諸郡原六國之地意欲推行秦律秦制……

　　所思所想何其之大？

　　有秦紙、有印刷之術(shù)在，更有大秦奉養(yǎng)，那些個士子儒生，還不哭爹喊娘的蜂擁而至？

　　那十六公子，雖說還未及冠，甚至年歲剛剛十之有六，可是通過這種種，隗狀越想越是不由得心中悚然。

　　十六公子從來沒有像自己那弟子扶蘇一樣，在一些政事政令上跟始皇帝提出異議。

　　反而做任何事情，都是順著始皇帝的意思來。

　　對始皇帝僅有的幾次逆反，也不過是僅只關(guān)乎他自己。

　　可是正是這樣，這十六公子想做的每件事，似乎都在按照他的預設(shè)在推行。

　　一件又一件，看似同天下大勢無關(guān)的小事，卻在不知不覺間改變整個大秦，甚至改變始皇帝。

　　細思恐極啊。

　　這種手腕，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隗狀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高人在那十六公子身后指點。

　　可是，隗狀很清楚，那個人是沒有的。

　　再想到最初為服役之民不惜立下軍令狀，爾后又在那上郡，眼睛都不眨的坑殺數(shù)萬匈奴降卒。

　　心有仁慈卻同樣能施雷霆手段，其智若妖啊。

　　想到這里，隗狀鋪平一張白紙?zhí)峁P開始疾書。

　　片刻之后隗狀放下手中毛筆，看著白紙上墨跡未干的寥寥數(shù)語，靜靜出神。

　　“主人?！?p>　　書房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打斷隗狀的沉思。

　　隨著這話落，一個滿臉皺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推開門走進書房，對著隗狀躬身一禮。

　　這中年男子的到來似乎讓隗狀回過神。

　　拿起桌上的白紙再次小心看了半響，輕輕吹干。

　　“勝，汝取老夫書信即刻前往南郡，尋到鄧季，將此書信交予他?！?p>　　隗狀小心的將書信卷起，塞入一個竹筒中滴蠟封死，放置在書桌上，看著勝道。

　　“喏?！?p>　　勝上前小心拿起竹筒放入懷中。

　　“去吧?！?p>　　隗狀沉吟半響，似乎才下定決心，揮揮手道。

　　勝對著隗狀躬身一禮，轉(zhuǎn)身關(guān)門而出。

　　書房內(nèi)，隗狀緩緩閉目，長嘆一聲。

　　終是心有不甘啊。

　　寥寥幾字，幾不可聞。

　　……

　　同一時刻，秦時明月。

　　“叔孫博士，可即刻傳信文通君，父親已決議設(shè)國子監(jiān)為吾大秦國學。

　　文通君若是有意，就請快些趕至咸陽與高一會?！?p>　　才坐下，叔孫通就被嬴高這句話給震的腦袋發(fā)懵。

　　同樣在包房內(nèi)的東園公、夏黃公等商山四皓也是目瞪口呆。

　　前幾日才聽到嬴高說這些，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竟然就直接成了？

　　“父親命高籌辦國子監(jiān)一切事宜，此事還需要幾位大家多多幫襯。

　　父親已經(jīng)將蘭池宮劃為國子監(jiān)所在，高這兩日會擬定個章程，

　　幾位大家可請些百家中人，同高一同面議國子監(jiān)諸事?！?p>　　嬴高沒有管東園公和叔孫通五人的驚訝，有氣無力道。

　　當習慣了甩手掌柜的嬴高，想到自己就要為國子監(jiān)的事情，天天跟這些個中老年們打交道，就感覺一陣心累。

　　這事情，怎么就落到自己頭上了么？

　　不應該是李斯或者章邯去弄么？

　　不過想想真交給別人，還真有些擔心這國子監(jiān)最后同自己設(shè)想的南轅北轍。

　　那就干吧。

　　聽到嬴高這話，商山四皓倒還好，叔孫通卻是不由眼前一亮。

　　這可是最好的拉攏人心擴大聲望的大好機會啊。

　　“喏。謝公子。”

　　叔孫通慌忙躬身應道。

　　嬴高無奈的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