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櫳翠庵初見妙玉 醉瓊樓士子喧囂
戲既看罷,元妃命人撤筵,又將大觀園未到之處又復(fù)游玩。
行至一處,忽見山環(huán)佛寺,早有雙十尼姑、道姑迎出來。那賈蘭被元春挽著,見當(dāng)中有一帶發(fā)修行女居士,雖低著頭,氣質(zhì)孤芳傲物又清潔無暇,心道:“這定是那妙玉無疑了!”
正思量間,忽見妙玉抬起頭與自己對視了一眼,那目光深邃無波,毫無一絲生氣,落到賈蘭身上卻如同投石入水,激起一圈圈漣漪。
一股難以言喻的意味從賈蘭心底泛起,不是厭惡的感覺。
自從元春省親的靴子落地,心中壓力驟去之后,賈蘭便隱隱覺得自己五感敏銳了許多,這二十個姑子自己也是第一眼就聚焦在妙玉身上,盡管自己學(xué)業(yè)雜務(wù)繁忙,只聞其人未見其面。
正不解中,那妙玉又低下了頭,要不是最后一瞬隱秘地給自己遞了個眼神,賈蘭恐怕懷疑方才的一切都是錯覺。
另一邊,元妃聽得寶玉介紹此地名櫳翠庵,乃是專門為省親時所做法事的寺廟,連忙盥手進(jìn)去焚香拜佛,又題一匾云︰“苦海慈航”,下命額外加恩與一般幽尼女道。
這廂賈府在大觀園內(nèi)大排宴席,那大觀園外的神京街上也是好不熱鬧。
神京自新正月后,順天府便開始在正南門前天橋大街上搭建彩棚,其狀如山,號稱山棚,至正月七日,飾以各色燈飾,結(jié)成燈山。正月十五元宵夜,百姓游人聚集大街,兩邊奇術(shù)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聲聞十余里。
沿街各處酒店門首,皆縛起彩樓歡門,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天橋街上名樓薈聚,有豐樂樓、宜城樓、還珠樓、長慶樓、八仙樓,此五樓交錯相向,各有飛橋欄檻,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近兩年在街上又開起了一家醉瓊樓,形制雖不及五樓,然菜式新穎,服務(wù)周到,亦是大受歡迎。
此時那醉瓊樓上三樓雅座,這雅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左右隔間,飾以紗帳,中間正對天橋大街處有隔扇,開則為門,閉則為窗,外面有一小小的陽臺,種上文竹別有幽情。
雅間之中,一老一少相向而坐,角落處還立著一仆人,老者蒼然古貌,眼里渾濁卻暗藏精光,眉白如曉霜映日,雖著布衣,但一身難掩的貴氣。少者唇紅齒白,相貌俊美,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樣子,同樣一身的貴氣,雙眼含笑望著老者,舉手投足又微微帶著恭敬。
“皇祖父,請品嘗?!鄙僬吲e起酒壺往老者的杯中倒酒,“這醉瓊樓的酒味道清洌又有回甘,與宮中御酒相比風(fēng)味迥然不同,此乃孫兒年前就訂好的,到今天才開封的上等好酒。”
老者輕輕提起酒杯聞了下,輕輕抿了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回味,再盡數(shù)喝下,贊道:“果然的確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天放你有心了?!?p> 那名喚“天放”的年輕男子便謙虛著邊給老者續(xù)上一杯。
捧著手中美酒,望著天上一輪明月,俯視樓下,天街上人來人往,充滿喜慶,老者卻睹物傷情,吟得:“嘆十年心事,休休莫莫。歲月無多人易老,乾坤雖大愁難著?!?p> 老者語氣寥落,聽得一旁隨侍的仆者眼帶愁意,那天放男子更是連忙勸道:“皇祖父切莫太過憂心,乃皇祖父鴻福,如今朝廷在四叔調(diào)理下四海升平,邊疆寧靖,雖偶有宵小作亂,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p> 原來這老者乃是微服出行的當(dāng)今太上,嘉佑皇帝蕭璟。
太上聞言曬笑一聲,嘆道:“哪有什么鴻福?。刻旆拍闶遣恢肋@為政之難,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朕自祖宗繼承神器,數(shù)十年來未嘗有一絲怠懈,本想有生之年能掃平北狄,不料那狄主狡詐,虧得先榮國帥六軍北上才略定局勢,數(shù)十年之功一朝盡喪,朕這心氣也去了七捌成了!”
這話說得極重,饒是天放一時也不敢接話。
卻見那候在一旁之仆人“砰”的一下跪了下來,含淚勸道:“那北狄不過邊陲一賊,天兵一到便被殺得丟盔卸甲遁入山林,圣上有包容四海,教化萬民之心,然那蠻荒之地,自古以來不服王化,仍需調(diào)教,非但天下萬民,便是那蠻夷之民也亟望得沐浴圣上之洪德。
且今上開達(dá)理干,有恭儉之德,寬仁之量,既仁且孝,天下皆言太上皇獨(dú)具慧眼有堯舜之風(fēng)。
奴才冒死諫言,扣請?zhí)匣是心园?!?p> 一旁蕭天放聽了,心中不由大贊,接過話頭連連勸慰,太上朝那跪在地上之人笑罵道:“戴珠,你這潑皮,嘴皮子像浸過蜜似的,凈挑些好話說!”
郁郁之意消解許多,于是祖孫兩人又看著這元宵美景喝起了酒。
不多久,樓下一片喧囂,太上年歲雖高,但多年來保養(yǎng)得法,耳目甚聰,仔細(xì)聽了,仿佛是一群文人在吵鬧,那為首一人聲音甚揚(yáng),又正在太上祖孫雅間樓下,更是聽得真切。
“不想那順天學(xué)政,久負(fù)士林之望,卻也是個見識不明,錯把魚目當(dāng)明珠的!”
旁邊有人借著酒意附和,也有人勸解:“時過數(shù)月,既我們都已落榜,就別不服氣了?!?p> 那人似也喝醉了酒,大聲反駁道:“旁人也罷了,那賈蘭不過一童子,詩作不好不壞,勉強(qiáng)算個中游,才情平平,頂天了不過中人之資,卻仗著自己榮國子孫得案首,我方唐鏡不服!”
“就是!那賈蘭在疊翠書院雖為上舍課生,但一直平平……”
四周之人一聽,這人似乎也是賈蘭同窗?!于是八卦之火劇烈燃燒,聽他說道:“……幾次月考俱排上舍之末,時文尚可,詩賦卻是一句不通,常常淪為笑柄,在府試中也不過名列中游,憑什么得案首!我也不服!”
這一爆料,樓下士子轟的一下炸開鍋來。
“若真如此,豈不是一場驚天舞弊?!”
“想不到榮國府勛貴之家,竟也如此下作!”
樓下的人借著酒意越罵越難聽,樓上的太上皇臉色越聽越難看。
“真是豈有此理!”
忽而一男子挺身而出,高聲喝道!
22年從頭再來
感謝溫泉蛋書友的推薦票! 修改了一處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