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長久計賈蘭獻策 除貪婪蘭鳳聯(lián)手

　　賈府就是個爛攤子，冷子興曾賈蘭說過：“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nèi)囊卻也盡上來了?！?p>　　但冷子興覺得賈府最嚴重的問題還不在財政虧空上，而是“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換句話說就是賈府在官場上的聲勢大為下降，若說賈政還算是個門面，那下一代幾乎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合適的繼承者。

　　所以對賈母，冷子興也有幾分猜測：“老祖宗并非看不透，當年讓大姑娘進宮，許是想憑借貴妃之尊，讓賈府轉(zhuǎn)變成清貴之家，如是又能再緩上一陣子……”

　　賈蘭能夠?qū)⒗渥优d收為部下，如果剛開始是憑著幾分小聰明跟賈政嫡孫的身份，那么后來賈蘭過了府試，又在院試里奪得案首，這份功名才是讓冷子興徹底心服的關鍵。

　　如果說冷子興還算樂觀，那么秦可卿的看法就相當消極了，不但說“樹倒猢猻散”，還悲的認為“如今能于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yè)，亦可謂常保永全了?！?p>　　話說回來，無論是冷子興還是秦可卿，對鳳姐的評價都非常高。特別是后者，死后還托夢給王熙鳳，贊道：“嬸嬸，你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边€告知鳳姐挽救賈府的心愿和辦法。

　　所以說如果要復興賈府，鳳姐這關絕對是繞不開的。

　　賈蘭聽了鳳姐的訴苦，裝作毫不知情地驚道：“怎會如此？這府里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地步了？！”

　　于是沉吟一番，提了幾個一間，不外乎是省儉，節(jié)流一類。

　　一旁平兒聽了只是搖頭：“蘭哥兒，這就是得罪人的活了！太太管家這幾年想了多少法子，這府里上上下下的雖見面時低眉順眼地請安，背地里卻不知道罵得有多難聽呢！”

　　賈蘭沉痛地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唉……嬸嬸恕罪，這一時半會侄兒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p>　　鳳姐嗤笑一聲，自炕上站起，曼妙的身形瞬間舒展開來，俏生生地站在賈蘭面前。

　　香風撲面，賈蘭頓時一窒，只見鳳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

　　“旁人如此說道，我自然是信的，但你蘭哥兒說這話，嬸嬸卻不大信了。”

　　鳳姐略帶玩味地撇了賈蘭一眼，“蘭哥兒不但書讀的好，這生財?shù)姆ㄗ右彩遣蝗钡?，才不到半年生生地作出了一番好大的家業(yè)，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這神京城最近生意紅火的醉瓊樓，便是蘭哥兒你的生意！”

　　迫于鳳姐壓力，賈蘭只能開口，其實他給鳳姐出的辦法也不過是老掉牙的主意，就是清除府里的蠹蟲。

　　剛開始鳳姐聽了連連搖頭，說皇帝也不差餓兵，還道水自清則無魚，若是斤斤計較反而更失了人心。

　　語氣雖然隱晦，可賈蘭也算聽明白了，畢竟這鳳姐的管家權(quán)，說到底也不過是“代掌”的管家權(quán)而已，名義上榮國府是由身為二房的賈政管著，也就是說王夫人才是榮國府的管家人。

　　若是無緣無故生起事端，鳳姐相當于自己掀了自己飯碗。

　　難怪鳳姐投鼠忌器，賈蘭暗暗嘆氣。

　　說到底，鳳姐的情況就和賈政管不了賈家一樣，落入了同樣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

　　但為長遠計，賈蘭還是不得不開口：“嬸嬸糊涂了，需知道福不重至，禍必重來，如今府上就如那烈火烹油，看著光鮮，個中卻萬分艱難，那上上下下更要齊心共度時艱，俗話說得好‘門前大樹好遮陰’，若是賈府這棵大樹倒了，這些個下人身契都在府里，又有哪個有好下場？

　　若是有些宵小還罷了，我聽問這賴嬤嬤一家，手里的銀錢比嬸嬸管著的都多，賴家的園子足足有半個大觀園大，他家的賴尚榮甚至還輪上了替補，補了個實打?qū)嵉娜?，若是個清廉的便罷了，還能漲漲我們賈家的清譽，可我聽說這賴尚榮之貪婪尤勝其父，每年都能撈上個幾萬兩銀子。

　　嬸嬸，天下哪里還有這樣的奴仆？”

　　王熙鳳聽了一陣躊躇，對賴嬤嬤家的富庶她一直有耳聞，可要動賴嬤嬤，她一下子也運作不起來。

　　“嬸嬸，這有些事終究還是要去做的，試問嬸嬸，這寧榮兩府，除了嬸嬸還有誰能擔此大任？”

　　賈蘭最后這一句話點燃了鳳姐的雄心，兩人合計，先行收集賴家貪墨的證據(jù)，等時機一到再向賈母告發(fā)。

　　只一條，命可以不要，錢財是一定要的。

　　兩人在友好和諧的氣氛中交流著，可說著說著就有些不對味兒了。

　　賈蘭猛的警覺起來，鳳姐的說辭，明顯就是打起了賈蘭醉瓊樓的主意。

　　開玩笑，這可是賈蘭如今唯一的基業(yè)！

　　“嬸嬸開玩笑了，這酒樓不過才幾千兩的生意，還能入了嬸嬸的眼？”

　　“蘭哥兒多體諒體諒，這天下哪有嫌錢多的道理，況且你不日進學，諾大的酒樓讓我來替你打理，豈不兩全其美？”

　　好說歹說還是脫不了身，被逼到墻角的賈蘭只能用出大招：“打理酒樓是不假，但更多的是想用酒樓的流水來放印子錢吧？”

　　鳳姐自以為勝券在握，卻萬萬沒想到被賈蘭一頓搶白給生生嚇住，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令她也來不及收斂表情。

　　見鳳姐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賈蘭也知道不能過于刺激，便用之前勸倪二的那番話勸了鳳姐一番，大約便是印子錢這類事情一旦沾染上，便一生不得安寧，平白地留了一個大破綻給別人，若是他日發(fā)作賴家，被對方反咬一口，那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

　　走出鳳姐的院子，賈蘭長呼一口氣后抬起頭，迎著正緩緩西斜的太陽，喃喃道了一句：“結(jié)果還不算太差?！?p>　　沒想到不經(jīng)意間自己居然達成了與鳳姐的合作，并且自己也沒有落在下風。

　　【這鳳姐不愧是個七竅玲瓏心的，這雙嘴啊，說出來的話能抵得上男子一對拳頭。】

　　正思量著，賈蘭忽聽見一陣斷續(xù)的咳嗽聲在不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