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遇學長概嘆科場 喜信來得掛小榜
程可為走后,喧囂的人群才將注意力又轉(zhuǎn)回這次大榜。
“金谷書院不愧是神京第一,上榜人數(shù)無論是大榜小榜都是最多的。”
賈蘭聽著周圍之人議論,一邊找尋秦鐘的身影。
“賈案首,恭喜恭喜!”
一身圓領(lǐng)青袍的男子出現(xiàn)在賈蘭面前,笑咪咪地拱手看著他。
賈蘭笑道:“錢學長你又開蘭的玩笑了,請問何喜之有?”
“怎么,還沒看榜?”那名為錢學長的文士微微一愣,指著堂內(nèi)問。
“看是看了,連個影子都沒有,倒是學長錢希聲三個字,位列大榜第六,今科肯定有望了!”
錢希聲奇怪地看著賈蘭:“你真的看了?”
賈蘭正摸不著頭腦,此時秦鐘一臉歡喜地跑了過來:“蘭哥兒,你上榜了!”
“哈?”賈蘭指了指自己,見秦鐘點頭,失笑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了……不對!”
他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只看了兩個榜,然后就被那范生給打斷了,后來又見了程可為,最后自己居然忘了其實還有一個榜沒有看完。
“時文榜?!我上了時文榜???”
錢希聲見了哈哈大笑:“沒想到賈案首也有糊涂的時候!”
賈蘭也笑道:“無定先生風姿卓然,實在讓人依依難舍!”
這話說得對極,秦鐘此時尋了過來,整個人像花癡那樣追著賈蘭問:“蘭哥兒,聽說無定先生還給你說了話,快給我說說!”
“哦?”錢希聲聞言,也來了興趣,“方才山長喊我去訓示了,卻不知道居然發(fā)生如此有趣之事!”
賈蘭便將那范生之事說與兩人聽,錢希聲一陣概嘆,道:“考場如戰(zhàn)場,連太白之才也不能免俗要投書自薦,說‘一登龍門,身價十倍’,人生在世,又怎能離得了名、利兩個字?”
“是啊,難!”秦鐘由范生想到了自己,也嘆道:“要破除迷障談何容易……”
“好了好了,別嘆了,別人見你我一個大榜一個小榜在這里唉聲嘆氣的,說不定氣都氣瘋了!”
賈蘭笑道,此時正好方唐鏡等人走過,見到錢希聲紛紛過來見禮。
方唐鏡見賈蘭也在,本不想來,可那錢希聲不但是山長李玄著的弟子,大榜第六,還出身余杭錢家,自五代吳越武肅王以來九百年長盛不衰,雖暫無人身居高位,但是久負鄉(xiāng)望,尤其夏朝太祖起兵時傾盡家財資助太祖,開國什么封賞都不要,只說當年所為,只為再造神州,太祖甚感念之,賜下匾牌,頒下祖訓必須善待錢家,是以錢家無王侯之位,卻位同王侯。
“錢學長……”
眾人紛紛見禮,方唐鏡走在最前,正好聽到賈蘭后半句,當即差點暴走,雖然能猜到賈蘭說的并非自己,但既然聽見了,還是覺得很火。
互相見禮告辭,方唐鏡忍不住大聲說道:“諸位,聽說城里酒樓新進了一批醉瓊樓的新酒,某做東,今天請諸位對酒當歌,不醉無歸!”
“那真是謝過方兄了!”
“方兄豪爽!”
【真是個好人啊……方兄,謝了!多喝點!】
賈蘭一臉慈愛地看著方唐鏡,覺得這人真是送財童子,上次送了一次,這次又送。
作為醉瓊樓背后的實際所有人,他可是十分清楚醉瓊樓的酒是什么價格,基本上十倍于市面上普通的酒,哪怕度數(shù)夠高,要喝到醉起碼也要每人喝上四五壺,這可就價值不菲了。
“對了,山長方才喊我去訓誡,又讓我喊你過去,呵呵,輪到你了?!卞X希聲忽然想起什么,不懷好意地看著賈蘭。
山長李玄著素來威嚴,哪怕是身為弟子的錢希聲每次單獨被老師召對都是慌慌恐恐。
“學長,不會是你害我的吧?”
賈蘭看他表情,怎么會想不到自己是被對方帶了頂高帽。
“大概是借著什么讓我戒驕戒躁的由頭陷害的我吧?”
錢希聲嘿嘿一笑,也不否認,賈蘭嘆了口氣,只身前往。
卻說方唐鏡領(lǐng)著人來到關(guān)城里云來客棧,要了一個大隔間,聽到酒保報出醉瓊樓酒的價格后心中大罵。
【好殺才,足足比神京翻了一番!】
可為了籠絡人心,再怎么肉疼,方唐鏡也只能忍了。
這云來客棧別看名字平凡,但也真是字如其名,客似云來,身為居庸關(guān)城內(nèi)最大的酒肆客棧,來往客商絡繹不絕,客棧里有前廳,中庭,左右偏庭以及后方的客房區(qū),加上供車馬??康膱龅兀嫉乇券B翠書院還要略略大些。
方唐鏡喝下一口悶酒,凜冽的酒勁直沖上腦門,借著酒意他又說了一番賈蘭的壞話,又吹噓了一番自己,氣氛漸漸高漲。
“我不否認賈蘭確實有才,但此人詩才實平平無奇,不過中下之資,那市井里每每傳言此人詩才不遜于前明夏靈首,以我觀之,其人無非是以著作買名,以賈家這等高門大戶,雇來幾個先生合力出一本《聲律》,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至于平日傳言賈蘭所作之詩,不過托名而已?!?p> 方唐鏡如此憤懣,無非是將自己考場上的失利全數(shù)歸罪于古代科舉的舞弊。
誠然,只要是制度就一定有漏洞,哪怕在科技發(fā)達的后世,各種手段也是層出不窮,更可況是紅樓的時代?
夏朝深思前朝弊端,定下鐵律諸如買通關(guān)節(jié)、換卷此類惡性事件,一旦發(fā)現(xiàn)絕不姑息,而且終身有效,有官員十年后才被舉發(fā),依然按律革職。
加上繡衣衛(wèi)無處不在,一般官員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有力壓制了這股弊端。
那方唐鏡無疑是將賈蘭賈府當做是了秦檜、張居正一流,利用手中權(quán)勢干預科舉。
在場都是失意的童生,多多少少都有些類似的負面情緒,便又讓方唐鏡調(diào)動了起來。
卻聽中庭攤位下,說書人厚重清晰的聲音傳來。
“列位客官,今日神京各大書院大榜公布,我們關(guān)城里的疊翠書院,也出了一大一小兩名學生位列榜上,那其一便是出自余杭錢氏的錢希聲,此人……”
那說書先生如數(shù)家珍地列數(shù)了錢希聲的光榮歷史,“因此位列第六,真是實至名歸?!?p> 卻聽他話鋒一轉(zhuǎn),“但也有另外一人,此人年紀雖小,但學力不可小覷,諸位可知,在下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自然是書院的小案首,賈府的蘭公子!”旁邊閣樓處有人高喊。
那說書人拱拱手:“客人明見,在下說的正是賈府的蘭公子,小案首年紀雖小,可制文功底甚為深厚……”
這人果真有著幾分本領(lǐng),不但脫口而出便將賈蘭月考的制文背了出來,還一字一句地給解釋說明,可見也并非一般的說書人,顯然也有浸吟多年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