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黑水莊賈薔碰壁 仗資歷莊頭倨傲
烏進(jìn)勇迎面的威壓直撲而來賈薔差點就跪了,可那句“我不認(rèn)識”的話到了喉嚨間,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還是有點心氣的,這樣推諉于人的事情他不是沒有做過,但他很清楚。
在這一刻如果他服輸了,那他就真輸了。
心里一番起伏,賈薔艱難地堆起笑臉,裝模作樣的指著那些被吊起來的人,頓足說道:“哎呀,誤會、誤會!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p> 說罷,他回頭狠狠地瞪了倪三一眼,喝道:“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而后又轉(zhuǎn)過身來走到那群被掛著的手下面前,露出一副既好氣又好笑的樣子。
“你們瞧瞧你們?!誰不知道烏家二爺豪氣干云,提前給你們打過招呼讓你們客氣、小心、別亂弄些小動作。這不,丟人啊!丟人丟到遼東,丟盡了榮國府勛貴之家的臉!”
賈薔朝烏進(jìn)勇賠笑道:“讓他們幾個提前探探路,沒想到千叮萬囑還是犯了烏二爺?shù)募芍M,我替他們陪個不是!”
烏進(jìn)勇一雙老邁渾濁的眼珠子細(xì)細(xì)地打量了賈薔一番,也跟著笑了,隨意做了個手勢,自有莊丁上前將幾人從樹上卸下。
“什么忌諱不忌諱的,既是誤會,解開便是!”拉著賈薔繼續(xù)走著,沿途不斷地介紹著莊內(nèi)風(fēng)物。
賈薔見這黑水莊內(nèi),阡陌相連,不但種了水稻、大豆,還有丘陵上的菜園子,兩邊的山坡上更是遍布果樹。
一路走來,水車、谷倉處處可見,更有那幾處馬廄,里面?zhèn)鱽黻囮囻R匹嘶鳴。
莊內(nèi)正中有一片廣闊的空地,依稀可以看見幾個莊丁在跑著馬,烏進(jìn)勇指著那幾人:“薔哥兒,這白山黑水之間生活最是無趣,工閑之時也只是騎騎馬射射箭,一來稍作消遣,二來也是為了鍛煉這些個兒郎們,使其多幾分血性。
哥兒不清楚,此處靠著河,地勢平緩,往東離邊境又是僅有著撫州這么一座城,離那前明時幾路官軍大敗的薩爾滸也不過百二十里路,常常有缺糧的北狄人冒著危險深入此地打草谷。
積年下來這處處的莊子都與狄人有著血海深仇,是以莊里人警覺心頗高,這才錯把哥兒的幾個下人當(dāng)成了北狄奸細(xì)抓了起來。”
烏進(jìn)勇的話里軟中帶硬,無時無刻不是在宣泄著自己對這里的管治權(quán)。
賈薔心中微惱又無奈,臉上只能維持住表情,什么沒有表示出來,只是避重就輕,語帶驚訝地問道:“我聽聞太祖追亡逐北,卻北狄?guī)装倮铮M復(fù)前明邊界。太宗朝以來又大力經(jīng)營,沿界修起了邊墻,沈州北邊平遼衛(wèi)還有北靜王坐鎮(zhèn),如此三面齊下,狄人怎能越墻而入?”
烏進(jìn)勇笑道:“薔哥兒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人有云道‘萬里長城萬里空’,哪怕是巍峨長城,九邊重鎮(zhèn)都有被破之時,區(qū)區(qū)一道邊墻又頂?shù)昧耸裁从茫?p> 這遼東苦寒之地,修起來的建筑都是參次不齊的,狄人越界進(jìn)來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不過我朝大軍鎮(zhèn)壓,一旦大部狄人出現(xiàn)自然烽火相連,大軍云集而動,可小隊的敵人只能各自對付,這才是遍布遼東大大小小上千個堡子的存在意義?!?p> 原來如此,賈薔點頭受教,心中想著這老頭還真是頗有手段,難怪能夠在這白山黑水之地鎮(zhèn)得住。他雖自詡高門,卻情知換作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也無從應(yīng)對。
此時他心里又浮現(xiàn)起臨行時賈珍的神情,還有賈蘭那看不清深淺的目光。
【難怪東府珍大爺對遼東的莊子是理都不想理,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管不住,或許只有蘭哥兒才能鎮(zhèn)的住。】
烏進(jìn)勇招呼著賈薔來到莊子深處,但見一座四合院屹立眼前,青磚黛瓦,飛檐斗拱,高達(dá)數(shù)米的院墻俱是由巨大的花崗巖和青磚砌筑而成,四角還建有瞭望塔,東西兩山聳立,院內(nèi)幾株松樹令院子增了一份古色古香,卻又難掩其本身威武雄壯之氣。
進(jìn)到里面正堂,但見正中間的書案上齊整地疊放著一本本的冊子,烏進(jìn)勇指著那些冊子,笑著對賈薔道:“老夫一向做事情是直來直往,薔哥兒巡莊,又提前給老夫送來拜帖,老夫自然也不能倚老賣老,這書案上盡是莊子近十年的賬冊,請哥兒盡拿去查閱!”
賈薔客套一番,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這一看他就知道肯定查不出什么。
這些天看了五個莊子無數(shù)的賬,賈薔也看出了點心得:但凡是賬目混亂的,幾乎不用想一定有問題,一查一個準(zhǔn)。
但這黑水莊的賬本,一條條一目目個個分明,何年何月經(jīng)手人是誰,入庫畫押樣樣齊全,光這一項便瞧出烏進(jìn)勇管莊子的確有一手。
賈薔告了聲罪,讓趙師爺帶著手下過了一遍,一陣噼里啪啦的珠算聲后,趙師爺神色古怪地走到賈薔身邊,剛開口說了幾句便被后者擺手止住。
“烏二爺當(dāng)前有什么值得回避的?無需避諱,直接說便是?!闭f罷賈薔還向烏進(jìn)勇露出一個略略有些諂媚的笑容。
“是……”趙師爺微微一愣神,卻也馬上反應(yīng)過來:“是在下失禮了,回公子,這黑水莊并周圍一同五處莊子的賬,數(shù)目分明,除了些許書寫上的錯漏并無問題,只要稍后在下帶人看過各處谷倉庫存核實過后便告完畢?!?p> 說罷趙師爺同樣堆起笑容,朝烏進(jìn)勇拱了拱手:“難怪連榮國府的老祖宗也對烏二爺大加贊譽,說這看管遼東世業(yè)的重托,非烏二爺莫屬!看這賬上,這五處莊子一直在向外拓殖開發(fā),今年添一座山頭,明年增幾百畝水田,這每年的上供也是穩(wěn)中有增,單從這項便知道那倉庫里的數(shù)字有真無假。便是那素以經(jīng)營之法聞名天下的徽派商人,在烏二爺面前也不敢自夸!”
此時賈薔也在一旁恭維,聽了一通好話的烏進(jìn)勇臉有的得色,看賈薔的目光也柔和了些,于是招呼下人擺上宴席。
此時門外進(jìn)來兩名男子,一人生得精強力壯,臉如鐵林,跟烏進(jìn)勇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另一人看上去文文弱弱,一身文氣,但步態(tài)矯健,也是不俗。
“薔哥兒,這是老夫兩個兒子,大兒子烏行威是個莽漢,空得一身力氣,這小兒子烏行文倒有幾分靈性,蒙老祖宗賞賜,捐了個監(jiān)生的名頭,在莊上幫村一二?!?p> 賈薔見烏家后人一文一武甚是精干,心中暗嘆:這烏家在遼東真是羽翼已成,勢難遏制。
22年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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