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人頭不必狗頭差
當(dāng)拉拉帶著作為戰(zhàn)利品的獵鷹號回到黑斯廷斯時,港口立馬爆發(fā)了一陣熱烈的歡呼,久久被壓抑的情緒釋放沖上天空,護衛(wèi)隊的成員們笑著哭著跑下船與自己的親人擁抱,傾訴拔出劍時的緊張,吹噓戰(zhàn)斗時的英姿。太久太久了.......被海盜們欺壓數(shù)年之久,死去的人盡皆埋葬在海崖邊聽潮聲,盡管蘇珊娜也幫他們殺戮過一批海賊,但這如何能與自己人親自動手的快意相比?
積郁的仇恨需要鮮血來化解。
除去薪水外,這也的確是許多人參加護衛(wèi)隊的初衷。
拉拉也下了船。她走在人群里,深藍的披風(fēng)上染滿了鮮血,但鎮(zhèn)民們沒有避開那血色而是紛紛對她致以了笑容——感激的微笑。讓她感到頗為恍惚。許多年前她與爺爺走在街上,也常常有許多人這樣對她們笑,如今時光荏苒,復(fù)雜的心緒涌上心頭.......好一陣默然。
“教官......”一道年輕的聲音讓拉拉回過了神,側(cè)頭看去,是湯姆。
最初幾天這幾位小鎮(zhèn)中的同齡人喊她教官總是十分別扭,她也不怎么在意。但在時間的沉淀之下,習(xí)慣逐漸成自然,他們這聲教官是越來越順口了。
尤其是這次,她與獵鷹決斗,取勝,成功避免了更多的傷亡之后,其中更是包含了尊敬和許多的欽佩。
無人犧牲,只有十幾人受傷,稱得上是大勝。
只可惜沒能抓到獵鷹.......拉拉心中遺憾,對方在知曉不敵后果斷跳水逃生,護衛(wèi)隊忙著接收投降的海盜們一時抽不開人手追擊,射了幾箭也沒能命中要害。按理說,對方在茫茫大海里不太可能有活路,但拉拉還是希望自己的首戰(zhàn)能完美一點。
完美地.......給殿下一個交待。
拉拉整理好思緒,輕聲道:“怎么了?”
湯姆端正地行了個禮,“報告教官,我想去看望一下哈克。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不能放著他不管.......下午的集訓(xùn)我能請假嗎?”他緊張地懇求道。
在阿德琳的教導(dǎo)下,拉拉勉強讓手底下的泥腿子們(也包括她自己)懂得了些軍人的禮儀和紀律,至少,他們現(xiàn)在看上去不像是一群地痞流氓了。
“當(dāng)然可以。”拉拉恍然。高舉左手,待所有隊員安靜下來后,她方才宣布道:“大家今天表現(xiàn)得很好!雖然還有需要進步的地方,但批評不在此時——現(xiàn)在!去享受屬于我們的勝利一刻吧!今天的訓(xùn)練取消,晚上我會讓女仆小姐們準備好你們的慶功宴!所有人!晚飯時酒和食物管夠!”
“哦哦哦——!”人們山呼海嘯般的高喊起來。
“拉拉教官太棒了!”
“感謝女仆小姐們的賜予!!”
“一之神——不,卯月和銀星會保佑您的,寇可思小姐!”
面對隊員的歡呼,拉拉輕笑了幾聲。
甩去那些過去的惆悵,她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怎么能不好?這么多年過去,她終于有望報仇,也終于切切實實地踏出了報仇的第一步。
這種激動和興奮幾乎難以抑制。她婉拒幾名護衛(wèi)隊隊員的聚餐邀請,加快腳步,離開港口向著輝色高塔走了去。
她要將這份心情分享給阿德琳.......不,這只是正常的工作匯報。拉拉這樣想著,嘴角忍不住勾起。
......
“看來他們并不需要你的幫助?!睆妼幧ゎ^看自己的弟子。
“是幸好他們不需要我的幫助?!卑?寺m正,語氣中略帶不滿,“您為什么要阻止我?即便他們能做到,有我們幫忙也能少些人受傷不是嗎?”
羅勒托克到來的司祭三人組走在已經(jīng)化作歡樂海洋的黑斯廷斯鎮(zhèn)上,到處都可見在慶祝的鎮(zhèn)民,簡直比慶典還要熱鬧。
少女心思的瑪甘蕾左看看右看看,也被喜悅的氛圍給感染了,嘴角浮現(xiàn)出淡淡的微笑,一并慶祝著護衛(wèi)隊的勝利。
另外兩人就不同了,強寧森還是一臉衰樣,那紅黑色肅穆的司祭長袍服穿在他身上實在是浪費了,再帥氣的衣服也會被他染上衰氣。
而??寺?,則是臭著一張臉。
強寧森無奈地解釋:“這里是銀星的地盤,教會跟銀星有過協(xié)定,我們不能插手在黑斯廷斯發(fā)生的事,除非這涉及到封印或是舊神?!?p> “這也太死板了?!本瓦B瑪甘蕾都忍不住吐槽道。
“是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強寧森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雖然一之冕下?lián)魯〔⒎庥×伺f神,但天之壁的維持仍需要舊神們的力量,若非必要,我們不該輕易得罪銀星.......其中的緣由很復(fù)雜,涉及到了偉大戰(zhàn)爭的一些舊事。”
“這真的會得罪銀星嗎?這護衛(wèi)隊是她弄出來的吧,我們幫忙她不應(yīng)該高興才對嗎?”??寺y以理解。
“誰知道呢?”強寧森聳聳肩,“神裔的思維跟人類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或許她只是將這件事當(dāng)做了一件可供玩樂的趣事,我們參與進去就會打攪她的興致.......這方面是有先例的,糖果女巫就曾將向她進獻糖果的人變成了一顆苦味糖,理由僅僅是這顆糖果居然有苦味,而她討厭苦味。”
苦味的糖.......??寺粫r不知道該罵糖果女巫,還是該罵這人睿智。
“銀星也是這樣的嗎?”瑪甘蕾聽著有些害怕。她吃過苦味糖,覺得還不錯。
“不,銀星不會對我們做多余的事?!睆妼幧π?,“我們在她眼里大概就跟螞蟻和的塵埃差不多。那是個很高傲的女人,你們見了就知道了。”
“我竟覺得這是件好事。”瑪甘蕾吐吐舌頭。
“這就是好事?!睆妼幧隙ǖ?。
“我說.......”強寧森突然站定了,扭頭看向路邊的一間酒館,里面飄出的酒香一下就勾住了他舌苔上的酒蟲。
因為護衛(wèi)隊的關(guān)系,里面有許多人都在慶祝,喧鬧、拼酒的聲音即便站在大街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他輕咳兩聲:
“要不,我們也跟著去慶祝下?見銀星的事也不急嘛?!?p> “老師,你又這樣?!爆敻世俜鲱~?!澳氵@樣埃媽媽會生氣的。”
那可是??寺麄兊募彝タ偣?,管人管錢管家務(wù),區(qū)區(qū)一只強寧森,居然還敢在埃媽媽面前提出喝酒,真是饞糊涂了.......瑪甘蕾憐憫地看著自己的老師,不知道他又會被??寺鯓拥赜?xùn)斥。
“好。”??寺c頭說。
瑪甘蕾頓時瞪大了眼睛。
“哦?!??寺憧偹汩_竅了嘛!人生就是要多享受?。 睆妼幧笙策^望,拍手道。
“你你你你你......你真是埃媽媽嗎?!”瑪甘蕾結(jié)結(jié)巴巴。
??寺亓怂麄円粋€淡淡的白眼,他當(dāng)然不是認同了強寧森的酒鬼言論,他只是被剛剛的對話提醒了。
銀星組建這個護衛(wèi)隊到底是為了什么陰謀?亦或只是一時的取樂?還是說,她是真的想讓自己的領(lǐng)民有一些足以自保的力量.......這些,猜測是沒有用的,得需要他親眼去見證才是。
多留幾天,或許是個不錯的決定。
......
當(dāng)拉拉來到輝色高塔的時候,阿德琳正在房間里擼狗。她覺得自己最近的壓力很大,既要思考領(lǐng)地的未來,又要熬夜像個萌新小女巫一樣煎制魔藥、練成道具,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頭發(fā)都要白了——雖然她的頭發(fā)本來就是銀白的,但正因為如此,白了頭發(fā)卻不能發(fā)現(xiàn),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不如擼狗狗緩解壓力。
“其實我更喜歡貓一點?!卑⒌铝张踝“讜兒┖┑墓奉^,嚴肅地說。
“汪!”白晝露出驚恐的表情。
很難言說一條狗是怎么露出驚恐表情的,但白晝很人性化地嗚咽起來,并試圖用舌頭去舔阿德琳的臉來證明狗狗的聰明伶俐。盡管這只起到了反效果。
阿德琳拍打它的狗頭,將它推了開來并細數(shù)貓貓的優(yōu)點:
“討厭——貓咪就不會像你這樣舔我的臉,它們既優(yōu)雅又可人,白晝你怎么就不能也變成那樣的淑女呢?你太調(diào)皮了,還蠢蠢的,也就這軟胖軟胖的身體抱起來舒服唯一的優(yōu)點了。”
“汪!”
“啊——我不是讓你撲倒我身上啦!”阿德琳尖叫,“好重,胖死了!”
當(dāng)拉拉在小女仆檸檬的帶領(lǐng)下,因敲門未應(yīng)而輕開房門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偉大的、永恒的、高貴的銀星,凄慘地被一只肥肥胖胖的狗子壓在身下開心地舔著臉,白絨絨的尾巴翹著搖的飛快。
阿德琳那可憐的小胳膊小腿,無助地掙扎著,半截都被絨毛給淹沒了。
一時安靜。
“失禮了,殿下?!睓幟赎P(guān)上了房門。
房門合上后,她面無表情地一拳打在了雪花白石的墻壁上,咯吱直響,要不是高塔用魔法加固過,鐵定會被打出蜘蛛一樣的裂紋,看得拉拉心驚肉跳。
“可惡,那條蠢狗......它居然敢這么對殿下!”檸檬冰冷地說道,“好羨慕。”
“......”拉拉不自禁地也將自己代入到了白晝的位置上,臉一紅。
等她們再次聽到傳喚進去的時候,阿德琳已經(jīng)正襟危坐在了紅杉木的書桌后,拿梳子翩翩然地打理著漂亮的長發(fā)了。地上躺著一條死狗。
“拖出去?!卑⒌铝照f,“葬在花園里,肥田。”
“是,殿下?!?p> 盡管檸檬的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但拉拉在檸檬拖著狗尸從她身邊錯過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了檸檬臉上明晃晃的“好死”兩個字。
拉拉咽了口唾沫。
又想到自己剛來時,被故意帶著走了千級階梯,心中不寒而栗?!@明爭暗斗的職場環(huán)境,真是兇險萬分。
阿德琳整理好自己被弄亂的頭發(fā),放下梳子道:“你的表現(xiàn)我在這邊都看見了,能在半個月內(nèi)將一群平民帶得像模像樣——雖然也僅僅是像模像樣,但也很不容易了.......恭喜你首戰(zhàn)告捷,拉拉·寇可思!沒辜負我對你的期待。你說,我該怎么獎勵你好?”
拉拉輕聲說:“復(fù)仇就是對我最好的獎勵?!?p> “你啊~”阿德琳笑。
阿德琳倒也沒硬要給她什么獎勵,正如拉拉所說的那樣,復(fù)仇就是對她最好的獎勵。
她已經(jīng)給了拉拉足夠用一生去回報的東西了。
撐著臉,阿德琳好奇地問道:“既然你不要獎勵,那我這里做什么?如果是想讓我恭喜你的話,剛剛我已經(jīng)說過了?!?p> “我.....”
“哦——我明白了,你想讓我表揚你?”阿德琳突然將眼睛瞇了起來,狹促地說。
“呃......”拉拉從阿德琳無聲的嘴型中讀到了,殿下不想聽到“不是”這兩個字......拉拉哭笑不得,只好輕聲承認道:“是的,殿下,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表揚。”
“很好!”阿德琳興致起來了,“你比白晝那條蠢狗狗明白多了,來,讓我摸你的頭,你頭發(fā)的顏色真是漂亮,鮮紅,就好像燃燒的色欲.......就是有些血腥氣,今晚你得費點心力去清洗它了?!?p> “嗯......”
拉拉蹲下,仍由阿德琳在自己的腦袋上胡作非為,心中竟莫名地有些溫暖。
自從爺爺死后,就從有人對她做過如此親密的舉動了。
“或許我該給你帶幾瓶洗發(fā)液來......”阿德琳嘀嘀咕咕。
“洗發(fā)液?”
“一種魔藥,清潔頭發(fā)用的?!?p> 在拉拉頭上摸了個爽,跟白晝比有種別樣的感覺,沒有那么蓬松,也沒有那么柔軟,但或許是人類、拉拉又比她大只的原因,玩弄著有種別樣的快意。
最后,阿德琳又戳了戳拉拉腹部略微顯現(xiàn)的肌肉——自從拉拉變成艦?zāi)锖?,她身上的肌肉線條就不如原先那般分明了,柔軟了許多,只是些微可見曾經(jīng)努力鍛煉留下的痕跡。
不顧拉拉略紅的臉頰,阿德琳又問道:“說吧,你到底還有什么事?”
拉拉定了定神,說:“這次抓到了許多黑鳥盜賊團的俘虜,根據(jù)他們的交待,我在獵鷹號上找到了前往他們根據(jù)地?zé)o名島的海圖。”
“所以?”
“我想去那里......看看?!?p> “看看?”阿德琳似笑非笑,“你怕是等不及了......就這么急切嗎?”
拉拉連忙解釋:“當(dāng)然不是現(xiàn)在!護衛(wèi)隊的人還需要訓(xùn)練,我也還需要習(xí)慣如何控制船只在海上航行,這都需要時間.......但我想,一個月,或是半個月?如果黑鳥盜賊團的人都是這樣的水平,我應(yīng)該有能力帶領(lǐng)護衛(wèi)隊的成員們前往那里觀察一下了?!?p> 頓了下,她又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道:“您不是說會支持我完成復(fù)仇嗎?我們遲早會與海盜們有一場決戰(zhàn)的,提前試探一下他們的實力不是也很好嗎?”
“哈......你變得會說話些了,是擔(dān)任教官的這些日子改變了你嗎?”
“我想,”拉拉低聲道?!案锌赡苁悄淖兞宋??!?p> “......”阿德琳沒有回話。
她靜靜地坐在天鵝絨的座椅上沉思,右手纖細的手指不斷敲打著扶手,發(fā)出的噠噠聲響好似晚鐘,清楚地回蕩在只有胸腔起伏聲的房間里。她思考著,自己是否該同意拉拉的請求,讓她前往黑鳥盜賊團的基地?zé)o名島。
老實說,她不覺得此時是個好時機。
就算拉拉說是半個月,或一個月后再出發(fā)也一樣,都不是好時機。
拉拉說得其實有些道理,無論她有沒有私心,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想要擊敗黑鳥盜賊團,前去了解一番他們的兵力是有必要的。阿德琳知道的游戲劇情都是以后的事了,未必與現(xiàn)在黑鳥盜賊團的情況相符。
只是,這種差距應(yīng)該也不會很大。
尤其是“boss”的戰(zhàn)力水平。
阿加隆大陸的人沒有升級一說,一般情況下他們提升實力是很慢的,全靠自己勤學(xué)苦練。如果阿德琳沒有記錯,黑鳥盜賊團頭目“邪鴉”的疑心很重,所以他給予手下的起源都是殘缺不全的,導(dǎo)致小頭目的水平都很菜,只有他很難纏。
邪鴉是“并最上”的水平,考慮時間關(guān)系,這個戰(zhàn)力還要往下再降一降,如果拉拉能夠發(fā)揮出她全部的實力,以艦?zāi)锲鹪吹膹娏?,未必不能?zhàn)而勝之。
可......阿德琳輕瞥了眼拉拉。
蘇珊娜上次怎么評價來著?她說拉拉無法發(fā)揮全力,頂多有紙最上的水準。這么短的時間,阿德琳不覺得拉拉能突然爆種克服自己的心理問題,更別說拼盡全力以弱勝強了。
這大概是必敗的一戰(zhàn)吧......
阿德琳這樣想著,說:“我同意了?!?
藤原雨霽
......沒什么想說的,但想說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