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我就知道你有些心術不正的!”
唐叢山?jīng)]忍住,上來訓斥喜寶。
一般的坤角想要紅起來,哪一個身邊沒個有錢有勢的主?但這畢竟不是正途。
她可倒好,才多大一點,就想著給自己找個靠山了?
他不了解喜寶,宋有貞卻是了解的,他忙一臉詫異地看向喜寶問道:“你真要去?”
“要去,師父我要去的?!?p> 宋有貞心里便有了主意,點了點頭后,回身沖著唐叢山說道:“那叢山你先帶他們幾個回戲班,我與喜寶去去就來?!?p> “有貞,你怎么也跟著犯糊涂?那宇文老爺能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不等他說完,宋有貞擺了擺手,直接與喜寶又回馬車上去了。
“你先回吧,我倆去去就回?!?p> 一路上,喜寶的一雙手都緊緊地扯著衣裙,無論宋有貞說什么話,她都不答。
宋有貞沒多會兒就瞧出來了,卻只當她是緊張的,笑模笑樣地說道:“你用不著緊張,這宇文老爺雖說是內(nèi)閣總理,如今朝廷一頂一的大紅人,不還得是一個鼻子兩只眼,跟咱們一樣的?
他是不吃人的。
以后你唱紅了,這樣的人有的是給你見,總是這樣緊張可不行?!?p> 他說著,見喜寶仍舊沒有好一些,便繼續(xù)寬慰她道:“再說像他這樣的大紅人通常都忙得很。咱們這趟過去,都未必能見到人?!?p> “師父?!?p>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宋有貞,喜寶反開始寬慰宋有貞。
“我一點也不緊張,我看是你緊張吧?!?p> 她說著,目光投向宋有貞的手,雖然還和從前一樣十指交扣地扣在膝蓋上,但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手背都給他捏的沒有血色了。
一不小心被徒弟猜穿了,宋有貞也怪不好意思的,換了個姿勢坐著道:“你也別笑師父,如今這宇文老爺,可是老祖宗跟前頭一個的大紅人了,若是能與他交好,你以后在京城登臺唱戲,也不是沒可能的。”
交好?
喜寶聽到這個詞,生理上的不舒服,臉色也跟著不大好了。
“那師父覺得,就憑咱們倆,得付出點什么,才能與他這樣的大官交好呢?”
“這——”
宋有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會錯了喜寶的意思,她來這一趟,并不是為了借牛在和送禮的東風巴結(jié)宇文世科的。
“你若不為露臉,那是來作甚的?”
宋有貞這句話說得小聲,因為車隊已經(jīng)到了宇文世科的府邸前了。
有些事兒他得提前搞明白,才知道待會兒該怎么行事。
喜寶卻搖了搖頭,不說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來干什么的。
刺殺宇文世科么?
這非正道,她也沒這個本事。
她大概就是來瞧一瞧他的。
瞧瞧他過得有多好多風光,這樣便能警醒自己,莫忘家仇。
畢竟宇文老賊如今的風光都是踩著她家人的骨血得到的,她要把這份仇恨刻在心里,刻在骨髓里。
“對不住了,我們老爺還在衙門沒散值。東西和拜帖我們先留下,等回頭老爺回來,再聯(lián)系吧?!?p> 宇文府的管家與鏢師回了話,就派人接收了東西回去了。
連茶都沒給一口喝。
鏢師也很無奈,不愧是當今朝廷一等大紅人,牛在和送的禮已經(jīng)算很厚了,在他們前頭,竟然還排著老長的隊,有更多的禮送進去。
可見中國的商人都眼尖著呢,知道這種時候該巴結(jié)誰。
沒能見到宇文世科,宋有貞反倒松了一口氣,立時探出馬車與鏢師商量道:“那兄弟你還與我們回虎坊橋,我們戲班有住處,也好招待你們?!?p> 鏢師卻與他搖頭。
“牛公子早料到這趟沒那么順當,在附近給我們定了房,剛遞進去的拜帖上留的地址也在那兒呢,我們?nèi)舾銈兓厝?,怕待會兒宇文老爺回來叫不到人。?p> 他說著,與喜寶他們的車夫交代了幾句后,又跑到車窗邊上與宋有貞道:“宋老板,這輛馬車本就是牛公子安排給你們的,你們待會兒還坐這車回去,兄弟就此別過了?!?p> 宋有貞知道留不住這些人,只好領著喜寶拜別。
車夫于是開動馬車,出胡同,往虎坊橋趕。
京城不比哈拉賓冷,十一月哈拉賓已經(jīng)雪飄滿城,棉襖獸氅離不開身,京城卻還能見暖陽。
一路走來,喜寶他們都在減衣裳,這會兒馬車的車簾也清減了不少,隨著車馬顛簸,隨風亂動,間隙中總能望見些外面的光景。
喜寶盯著一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霸道馬車,恍惚間瞧見了對面車窗里宇文世科的身影。
比起一年前在大街上見面,這會兒的宇文世科似乎更威嚴霸道了一些。
人的氣運是能夠從臉上看出來的,連喜寶也無法否認,宇文世科眼下的氣運是誰也阻擋不了的。
是以她只是攥緊拳頭,在心里默念道:“宇文老賊,你最好過得好,活得長,起碼要活到我為全家伸冤,將你就地正法的那一日!”
喜聯(lián)社最初成立的時候規(guī)模小,原是在琉璃廠那邊租了間小房子。
后來門生多了,戲班又多請了幾個班頭。
葉榮臻與牛在和商量后,就干脆在虎坊橋這邊買了間大宅子,給戲班用。
如今喜聯(lián)社里連班頭帶門生一共五十幾個人,都住在里頭,還尚有余地,可見牛在和在創(chuàng)立戲班這件事上,是當真舍得下血本的。
他舍得為戲班花錢,社長葉榮臻也自然要對得起他花的這些錢。
因此打戲班成班之日起,他就制定了梨園行里最嚴格的一套規(guī)矩,名曰《梨園規(guī)約》。
就貼在喜聯(lián)社一進門的院墻上,人人打那經(jīng)過都瞧得見。
這會兒門前就站著幾個和喜寶一樣,今日才入戲班的門生,正仰頭瞧著那告示,摸不著頭腦。
“上頭寫的什么???”
“不知道啊,不識字,你識字?”
“我也不識?!?p> “那掛這兒有什么用?哈哈哈哈!”
幾個小娃娃笑作一團。
喜寶在一旁站了這一會兒,剛要提醒他們,那規(guī)矩上有幾條事關他們?nèi)チ?,還是要看一下的,旁邊一個小郎便已經(jīng)給讀出來了。
“臨場推諉,革除。臨時告假,同上,或緩留;如有特別事故,不在此例。在班思班,永不敘用?!?p> 喜寶回頭看向那小郎,十歲左右,個子與她差不多高,生得清秀,卻也算不上俊朗,不過骨子里總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傲氣。
見大伙都朝他看去,他便繼續(xù)讀道:“在班結(jié)黨,責罰不貸。臨時誤場,責罰。背班逃走,追回從重懲罰,不留。夜不歸宿,責罰。夜晚串鋪,重責,罰跪。偷竊物件,重罰,不留……”
聽到這里,方才還在勾肩搭背的幾個小孩紛紛站直了身子,恨不得彼此離著八丈遠。
其中一個大點的孩子打量了一眼這位小郎,見他穿得十分樸素,比他還不如,不覺對他說的生了疑。
“得了吧!就憑你,也能識字?別是隨便胡扯兩句糊弄我們的吧?”
匆匆夫人
《梨園規(guī)約》為喜連成首創(chuàng)的規(guī)矩,后一直被梨園行沿用,中間或有增減,但都以此為基礎。 文里出現(xiàn)關于規(guī)約的內(nèi)容,皆為原文,一字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