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也覺得蘇云卿太過分,宋啟文忙在一旁解釋道:“喜寶你別誤會,其實是前頭有人唱鬼戲捉弄你師兄弟們,我們擔心你一個人住害怕,就過來瞧瞧?!?p> “擔心我?”
喜寶輕笑,“我看是懷疑我還差不多吧?”
她一點臺階也不給宋啟文下,弄得大伙兒都沒臉,蘇云卿尤其不喜歡她這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沒錯,就是懷疑你!他們都是住在一處的,有人搞鬼他們不會看不見,唯獨你一個人住,不懷疑你懷疑誰???”
蘇云卿聲音兇,面色更兇,身后站著的林不喜凡都忍不住捂耳朵,探頭出來勸喜寶道:“喜寶你就別嘴硬了,那鬼戲要真是你唱的,趕緊認了算了。你就說是自己晚上練功打擾了大伙兒睡覺,也不會有人說你什么的,何必與我?guī)煾杆麄兤馉巿?zhí)?”
“鬼戲?什么鬼戲?”
喜寶像是剛聽出這伙人到底為什么來找她似的。
蘇云卿和宋啟文也紛紛看向林不喜凡,他們剛只聽說有人唱鬼戲,就直接找到喜寶這里來了,倒還沒問清楚唱得是哪一出呢。
“紅——好像是《紅梅閣》?!?p> 林不喜凡沒聽過這出戲,聽王小青說的好像是這個名字。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蘇云卿和宋啟文異口同聲,好像聽到了什么特別恐怖的事一般,把林不喜凡嚇得都不敢亂說話了。
“要不——是《李慧娘》?”
這話一出,蘇云卿忽然腳一軟,差點從臺階上跌下來,還是宋啟文連忙上前將人扶住了。
只不過二人神色都不是很好,周身的氣壓一下便低了下來。
喜寶將這變化看在眼里,臉上幾不可查的笑容一閃而過。
“《紅梅閣》?《李慧娘》?咱們喜聯(lián)社有教過這出戲?反正我?guī)煾甘遣辉踢^的?!?p> 宋有貞當然不曾教過這出戲,他主教青衣和刀馬旦的戲,而李慧娘是由花旦來應(yīng)工的。
不光宋有貞沒有教過,就連蘇云卿和宋啟文也不曾教過學(xué)生。
因為這出戲是他們師父馬老板的拿手好戲,自打馬老板病故之后,二人因著心中有愧,再沒唱過這出戲,平時便是聽人提起都聽不得的。
“你師父沒教過,難道蕭老也沒教過你?你不要以為咱們不知道你私下跟他學(xué)花旦戲的事兒。”
蘇云卿恢復(fù)了一些力氣,又開始窮追不舍,讓他輕易相信喜寶沒嫌疑,哪那么容易?
王小青卻一下跳出來為喜寶辯解道:“可是我?guī)煾府斦鏇]教過這出戲,我還私下問過他來的,他說我們現(xiàn)在還小,唱鬼戲當心走了魂兒,不吉利?!?p> 王小青是蕭永華的徒弟,他說這個話很有說服力,就連蘇云卿也無法反駁。
但他仍不肯放過喜寶。
“就算蕭老沒教過,她就不會自己去學(xué)嗎?她的本事你們又不是沒見識過,她若真想裝神弄鬼,還能沒法子?”
“看來蘇班頭是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事兒賴在我頭上了?如今我?guī)煾敢膊辉趹虬啵闶侵狄拱囝^,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學(xué)生,你若看我不順眼,直接罰我我也說不出個不字來,又何必這么麻煩?”
喜寶言語可憐,表現(xiàn)出來的更是可憐,她個子嬌小,十四歲的年歲,比小她一歲的林不喜凡還矮了半個頭,瘦弱蒼白的一張臉在張喜奎手里的燈籠映襯下顯得更加無助。
任誰看了,都要動了凡心,想把她護在身后的。
唯獨蘇云卿給她氣得夠嗆,竟是抬起手來要收拾她。
“臭丫頭!難道我還冤枉了你不成?你說的沒錯,如今你師父不在,我這個當值班頭,就該好好替你師父管教你,叫你知道怎么尊師重道,以后不敢與班頭頂嘴!”
蘇云卿說著就要扇喜寶巴掌,宋啟文在一旁攔著,喜寶卻直挺挺地站在門前,躲都不帶躲的。
她一雙大而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蘇云卿,無一點畏懼。
更是把蘇云卿氣到發(fā)癲,原本只是想嚇嚇她,這會兒也便成了真的要打。
只見他猛地掙開了宋啟文,上前一步,沖著喜寶就揮起了巴掌,眼見著那巴掌就要挨到喜寶的臉上,葉榮臻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住手!”
蘇云卿猛一回頭,還沒看清楚來人,就被急竄過來的宋有貞一把推下了臺階。
“卑鄙小人!你有什么怨氣沖我來就是,何必為難我們喜寶!”
宋有貞說著,第一時間回頭看喜寶的情況,“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把你怎么樣?你快跟師父說,師父給你做主!”
喜寶用余光看了一眼此刻站在葉榮臻身邊的譚小福,剛才說那番話激怒蘇云卿時,她就遠遠地瞧見譚小福領(lǐng)著人過來。
她說那些話,就是要讓蘇云卿對她動手,好叫其他人都看見這一幕,叫蘇云卿吃癟的。
這會兒目的達成,她更要把戲做全。
“師父,徒兒實在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蘇班頭,徒兒這幾日身上不爽利,想著早些養(yǎng)好了身子,不要耽擱了過幾日登臺,不想睡得正沉?xí)r,就被蘇班頭帶著人叩開了門。
說是懷疑我唱鬼戲嚇唬了前頭的師兄弟。徒兒百般解釋,可蘇班頭一句也聽不進去,就偏說那鬼戲是徒兒唱的?!?p> 喜寶說話時一臉的委屈,眼淚都在眶里打轉(zhuǎn),卻硬生生不肯落一滴淚珠下來,比她直接大哭一場更叫人心疼。
宋有貞心都要碎了,轉(zhuǎn)過身來瞪著蘇云卿和宋啟文道:“什么勞什子鬼戲也能往我喜寶身上賴?我喜寶拜在我門下這么多年,還不曾學(xué)過一出鬼戲,你二人要生事端,也尋個好點的借口才是!”
宋啟文本來心里有愧,蘇云卿剛給宋有貞推了個踉蹌,他也懶得去扶了,這會兒看宋有貞連他也一并罵了,他反倒有了脾氣。
“倒也怪不得我們懷疑,學(xué)生們都在前院住著,唯獨喜寶一人獨居,戲班里出了這等事,我們來問問她不也是正常的嗎?難道你這學(xué)生是什么金枝玉葉不成,問也問不得了?”
“就算要問,也沒有你們這樣問法,三更半夜,她師父又不在,你們這么些人來叩她的門,以后傳出去了,還叫不叫她做人了?”
“她要做人?”
蘇云卿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扶著老妖氣吼吼道:“她要想做人,為何今夜要弄鬼?”
“蘇云卿,你如此污蔑我們喜寶名聲,可是有真憑實據(jù)?”
“現(xiàn)在沒有,進屋可查!”
蘇云卿一口咬定喜寶在屋里藏了東西,是以剛剛才不叫他亂看。
宋有貞回頭看了一眼喜寶,咬牙道:“你可想清楚了,這是我們喜寶的閨房,你帶著一堆人進去,以后她的名聲就要毀了,別的戲班怎么行事我不管,但你問問葉社長,在咱們喜聯(lián)社這樣行事成不成?
若她當真弄了鬼,我宋有貞自然依規(guī)矩罰她,但你若搜不出證據(jù)來,又該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