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很快開車回到了他們的老房子,因為此前遠行倉促,所以這里還沒有來得及租出去。
剛剛進門,紀晨便聞到了飄蕩在此處的飯菜香,他微微抬頭看去,便見微微彎著腰的父親在廚房炒著菜,聽到響動之后連忙迎上來道:
“紀晨,你回來了?飯都已經(jīng)做好了,快來吃吧!”
看著已經(jīng)空蕩蕩的房子里父親那落寞的身影,一直以來都沒有怎么感受過父愛的他鼻子也酸酸的。
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之后,紀晨看待這世間諸事的心也淡了不少,此番瞧著同樣深沉愛著自己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的父親,難得聽話道:
“嗯,這就來?!?p> 紀淮見兒子歸來情緒還沒有那么糟糕,連忙將做好的手搟面端了上來,熱情招呼道:
“紀晨,出去這么久了,餓了吧,快嘗嘗,你最愛吃的手搟面和辣椒炒雞蛋,很好吃的?!?p> 紀晨神色凝重地看著冒著熱氣的面,看著因為工作繁忙而和自己漸漸疏遠的父親,不知該如何面對,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好?!?p> 紀淮生性老實,此番沒有因為此事生氣已經(jīng)很是不易,在面對著這個兒子時他因為一直心存愧疚而顯得很是局促不安。
“離開的餃子回來的面,紀晨,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好好改,爸都站在你這一邊!”
紀晨微微垂首,眸中晦暗莫測,掩去了心中的難過。
那一刻,他一直都充滿了偏執(zhí)的心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
他本為救晚月而來,可看著一直都深沉地愛著他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的父親時,他第一次開始懷疑以前的自己到底是否做得正確。
殺人和救人,不過一念之差,他還是明白的太晚。
只是,他到底是何時成為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呢?
他一直都覺得是上天對不住他,以至于被媽媽拋棄,父親又常年不在家,作為留守兒童的他漸漸在缺愛的環(huán)境中長大,直到晚月那般熱情開朗的小人出現(xiàn),他的世界里才有了華彩。
可在上一世被改變過的記憶中,他因為失去了心愛之人整日里渾渾噩噩,一直守候在身側(cè)不離不棄的,依舊是那個看起來懦弱無能的父親。
這個世界,愛他的人,一直都有,只是不愿相信和發(fā)現(xiàn)罷了……
紀晨腦海中思緒萬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紀淮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該如何教育已經(jīng)走入歧途的兒子。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沉默蔓延。
直到紀晨紅著眼眶吃完了面,他才終于在萬般猶豫后開口道:
“爸,此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您放心!”
紀淮原本還在思索怎么勸自己的兒子放下,還沒開口就聽到這話,當即眸中劃過一抹喜色,連連回答道:“這就好,這就好!”
自始至終,父子二人都沒有產(chǎn)生激烈的沖突。
一切就這樣在悄無聲息中默契地過去了。
紀晨進屋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父親滄桑的背影,眼底劃過一抹留戀和不舍。
這一次,即便幡然悔悟,他也只能對不起父親了……
紀晨在書桌前坐了許久,一點點地回憶著這些日子來發(fā)生的一切,一字一句地在電腦上留下了那些告別之語。
直到凌晨時分紀晨才終于完成了那封唯一留給林晚月的信,在設(shè)定完自動發(fā)送之后,他徹底刪除了那些存留下來的痕跡。
黎明將至,紀晨孤身坐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天邊的光亮,而后決然地吞下了早就備好的藥,滿足地閉上了雙眸。
他太過了解自己,過去的自己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是永遠不會知道失去摯愛之人的痛苦,更加不會放下心中執(zhí)念選擇回頭的。
到頭來,一切只會再次變成不死不休。
只可惜,他還是明白的太晚,以至于雙手沾滿鮮血才幡然悔悟。
這大概就是上天要給他兩次重回過去機會的原因吧,畢竟只有他不在了,才能徹底結(jié)束這一切悲劇,守護他所珍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