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溜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已是十月初五,正是鎮(zhèn)遠侯世子袁韶與霍家二小姐霍青嵐大婚的日子。
寧國公府門前人頭攢動,俱是方圓幾里得了消息來湊熱鬧的百姓。百姓心思最是純粹,不懂高門大戶里的彎彎繞繞,只覺得鎮(zhèn)遠侯世子是難得的青年才俊,霍二小姐門第雖不比鎮(zhèn)遠侯府,但在京師中才名遠播,兩人也算得上郎才女貌。
寧國公府紫嵐軒內(nèi)一派喜氣。
霍青嵐身著鳳冠霞帔,端坐在銅鏡面前,旁邊的喜婆正在給她絞面。
“小姐本就生真美,今日把臉蛋絞得白白凈凈,只怕姑爺看了更歡喜?!被羟鄭沟馁N身丫鬟喜兒打趣道。
“少說些這種不知羞的話,也不怕傳出去笑話?!痹掚m如此說,可霍青嵐面上卻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這位姑娘說得可都是實話,小姐風姿出眾,又嫁了那樣好的人家,以后日子自是和和美美。這面已經(jīng)姣好了,奴家祝姑娘恩愛百年,子嗣延綿?!毕财判χ钋?,還不忘說些吉祥話。
旁邊的齊氏眼睛早已經(jīng)笑成了一條縫,頗為滿意喜婆的手藝,順手從袖中掏出一把銀瓜子塞進喜婆手里。
喜婆得了賞賜,眉開眼笑,道謝后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這頭,齊氏端詳著鏡中的霍青嵐,捏著她的肩膀笑道:“嵐兒這樣好的性情和姿色,你嫁過去,世子必定是歡喜的。
不過,你雖然是個聰慧的,但為娘的還是得囑咐幾句。鎮(zhèn)遠侯府那么高的門第,定然是人人都搶著要攀親的,屋子里的姬妾以后怕是不會少。你可不能拈酸吃醋,早日為世子生下兒子才是要緊事。”
霍青嵐臉上羞得發(fā)紅,活像撲了三層胭脂一般,只低頭諾諾道:“娘,女兒明白?!?p> 齊氏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突然,門口一陣輕柔的聲音傳來: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來給妹妹添妝?!?p> 是霍祈。
霍青嵐聞聲,嘴邊笑意微微一僵。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霍祈,她有種本能的不舒服。
現(xiàn)在回想起秋菊宴上發(fā)生的事,她總覺得是霍祈在背后推波助瀾,卻沒有任何證據(jù)。不過,不管霍祈的目的是什么,總歸還是成全了她想嫁給袁韶的心愿。
因此,她見霍祈特意來添妝,也樂得做出些姐妹情深的樣子。
霍祈兀自尋了個旁邊椅子坐下,笑意吟吟道:“妹妹今日真美,我準備了些小玩意兒,不知道可否能入妹妹的眼?!?p> 說著,旁邊的聆風順勢遞過一個木制的首飾盒,上面刻著繁復的花紋,還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
霍青嵐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對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鐲子,雖然說不上價值千金,但也是非常大方了。
霍青嵐將盒子遞給旁邊的喜兒:“喜兒,把大小姐的添妝收好了,可千萬不能出了差池?!?p> 旁邊的齊氏見了,眼前一亮,她本以為霍祈也就是走個過場,不想出手卻如此闊綽,心里暗喜的同時又有些泛酸。
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今日之后,自己的女兒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世子妃,也不是旁人能比的了的,瞬時端出一個客氣的笑容:“祈丫頭也太懂禮數(shù)了,姊妹間的添妝何須費這么多銀子?!?p> 霍祈看向齊氏:“都是我分內(nèi)之事?,F(xiàn)下我有些女兒間的體己話想單獨和妹妹說,能不能請嬸嬸行個方便?”
齊氏自然點頭稱是,轉(zhuǎn)眼間,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和幾個貼身丫鬟。
待聽到門口沒了聲音,霍青嵐拉著霍祈的手,做出些親近的姿態(tài):“娘已經(jīng)出去了,姐姐有什么話要和妹妹單獨說?”
只是霍青嵐面上雖然笑著,心中卻立時起了警惕之心。
她和霍祈的關系可沒好到有這么多的體己話要說,霍祈特意來這一趟,恐怕沒好事。可能因為越接近心中所愿,她就越是患得患失,如履薄冰。
霍祈微微一笑,拍了拍霍青嵐的手,有意無意道:“今日你就要嫁給世子了,我真心為你開心。只是,有件關于袁世子的事情,不知該不該和你講?!?p> 霍青嵐心里冷哼一聲,微微泛起酸水,她是袁韶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而霍祈知道的,霍祈難道是來和自己逞威風的?
但她只是腹誹一番,嘴上還是忍不住問:“姐姐但說無妨?!?p> “妹妹可知道,袁世子最在意的是什么?”霍祈笑瞇瞇地問。
霍青嵐頓時噎住,雖然她自認為也算和袁韶一起長大,但實際見過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出來。眼下霍祈這么問,她還真有些答不出來。
窘迫變?yōu)榱瞬粷M,霍青嵐語氣轉(zhuǎn)冷:“姐姐何必賣這個關子?”
“并非是我賣關子,我只是特意來告知妹妹,袁世子最在意的,便是宮中的五皇子。只要你事事以五皇子的利益為先,自然也能坐穩(wěn)鎮(zhèn)遠侯世子妃這個位置?!?p> 霍祈撇著嘴笑了一笑,眼睛里閃過一抹狡黠,這番話說得十分隱晦,但她相信自己這個妹妹不會讓她失望。
霍青嵐本以為霍祈會說些袁韶的脾性愛好,卻不想來人竟說起了宮中之事,一時之間微微怔住。
還未等霍青嵐明白過來,霍祈便起身告辭:“也快到迎親的時辰了,我便也不耽誤妹妹梳妝的時間,先走一步?!?p> 待霍祈走遠后,喜兒忍不住說嘴:“大小姐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難道是看姑娘得了樁好婚事心中不忿?”她知道自家姑娘不喜歡大小姐,說話也是十分直白。
“沒什么,替我梳妝吧?!被羟鄭苟嗽斨~鏡中的自己,眼里劃過一抹深思。
轉(zhuǎn)角出了紫嵐軒的門,聆風扶著霍祈不甘心道:“姑娘,您也太好心了些。送對鐲子就罷了,竟還好心好意說這么多?!?p> 霍祈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是來做好人的?!?p> 聆風不明就里:“那姑娘這是……”
“至親至疏夫妻,一對夫婦想過長久日子,須得勢均力敵。否則,弱小的一方便會被強大的一方吞噬……”霍祈微微一笑,點到為止。
霍祈今日特意費了這么些唇舌,可不是大發(fā)善心來當什么月下老人。
她雖早已因上一世的仇恨磨滅了對霍青嵐的姐妹情誼,但她終究也是最了解霍青嵐的人。她這個妹妹有幾分小聰明,若不是被愚蠢的情意蒙蔽了眼,也不會如此看不清楚現(xiàn)實。
如今霍青嵐沒有母家倚靠,袁韶又因為秋菊宴上的算計,只怕心里早就恨毒了她,嫁進去日子不會好過。
說得難聽些,霍青嵐就算是悄無聲息死了,只要鎮(zhèn)遠侯府面上給出個過得去的理由,此事就翻篇了。官大一品壓死人,霍如山又是如此懦弱的性子,只怕到時候不能,也不敢上鎮(zhèn)遠侯府討公道。
可若是霍青嵐死了,袁韶卻過上清閑日子,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結(jié)果。不若將袁韶的命門告訴霍青嵐,把她變成自己手上折磨袁韶的一把利刃,豈不是更有意思?
聆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只覺得小姐自從墜馬之事后,做事說話凌厲了不少。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就算老爺和夫人不在,小姐也有能力自保。
主仆二人說著話,不過多久便到了寧國公府主院,卻不想正好迎面撞上了許久未見的霍熾。
自從接下那道五年不可入仕的圣旨,霍熾就一直深居簡出,窩在西院里不知在搗鼓什么,就連霍祈都差不多忘了他的存在。
今日霍青嵐大婚,眾人皆要來主院見禮,倒是撞了個正著。
霍祈本不想和霍熾多費唇舌,抬腳便準備去府門口找汪氏,卻不想被霍熾叫住了:“妹妹,怎么看見我就躲呢?妹妹是心虛么?”
“二哥這可就想多了,只是我久未見二哥,一時之間沒認出來罷了?!被羝砦⑽⒁恍?,只是這話敷衍得太過于明顯。
霍熾走過來,活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陰測測的眼神在霍祈身上來回游走:“如今二妹嫁進了鎮(zhèn)遠侯府,大妹妹心里可還痛快?”
霍祈心里覺得有些可笑,難不成他竟還以為自己難過得躲在祈居里哭?
也怪她以前識人不清,多給了袁韶幾分好臉色。現(xiàn)如今,誰都能拿袁韶來惡心她一番,可見人還是得謹慎選擇進入生命的人。
她攏了攏袖子,面上浮起溫和的笑:“看到二妹得了好歸宿,我心里自然痛快。我想二哥心里必定也和我一樣痛快。畢竟……有了個當世子妃的妹妹,二哥就算是五年不可入仕,這日子也有了盼頭?!?p> 霍祈說話忒毒,直直往霍熾心窩子里捅,激得他臉色微微一變,后槽牙都幾乎要咬碎。
不過,只是一瞬,霍熾又恢復成一張微微笑著的臉:“那便希望妹妹心里一直都能如此痛快,如此才不辜負妹妹一番伶牙俐齒?!?p> 說完便拂袖而去。
看著霍熾離去的身影,旁邊的聆風擔憂道:“姑娘,二少爺這話說得有些深意,只怕要對姑娘不利?!弊詮耐踉懒?,聆風便尤其忌憚這位二少爺,總擔心他會對霍祈做出些什么。
霍祈卻是浮起一抹渾不在意的笑:“我知道他心里那些見不得人的謀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既然要和我作對,那就看看到底是誰技高一籌?!?
眼抬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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