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新彈琴
許久不見,胡老師的白發(fā)又多添了幾根。
陸星離從車上下來,入眼熟悉的景象,讓她鼻尖發(fā)酸。
這里承載的是自己遇見顧鶴霆之后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雖然有幾個討厭的同學。
但是大多是友好的,她們在光明幾凈的窗前,互相切磋琴意交流心得。
在胡老師的諄諄教誨下,暢游在熱愛的領域。
如果把音樂當作海洋,那陸星離一定是海中最歡快的那一尾小魚。
可惜,終究與鋼琴緣分盡斷,唯一對不住的就是胡老師了吧。
畢竟老人家曾經(jīng)給予她厚望。
陸星離心中難過,胡老師又怎會好受。
這是他最驕傲的弟子,百年難遇的天才。
任誰不感嘆一句,天道無情,總要折損幾個曠世奇才。
“老師……”
“就等你們了,快進去吧?!?p> 胡老師雖然難過,但是他不能在面子上顯現(xiàn)出來,畢竟最不好受的人應該是陸星離。
三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中坐下。
琴房還有周末留下練琴的同學,憂傷的琴聲幽幽飄在上空。
胡老師和陸星離聊著天,忽視了在一旁的顧鶴霆。
“你說你們前幾天見到王子琪了?”
提到王子琪,胡老師臉色一僵。
旋即嘆了口氣。
“哎,這孩子我是教不了了,她的心早就不再鋼琴上。技藝高超,也是怪可惜的?!?p> 年過半百的老人,不管在音樂圈的地位有多崇高,一談到自己兩個得意門生。
脊背還是佝僂了幾分。
一個追名逐利,一個意外隕落。
他可能再也培養(yǎng)不出下一個自己了。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任由空氣沉寂下去。
胡老師總會想起陸星離,但是一次都沒想把她叫過來,就是怕再把她的傷口扯開。
他看得到陸星離眼中對于鋼琴的熱愛,比年輕時的自己有過之而不及。
試想一下,如果他以后再也碰不了鋼琴,一定比死還難過。
……
“兩位,怎么如此悲觀?”
顧鶴霆毫不在意陸星離還能不能彈琴,理解不了她對于鋼琴的執(zhí)著。
所以,語氣倒是輕巧。
胡老師不滿的看了一眼他。
這孩子怎么回事,平常倒也挺懂事。
但是下一秒,顧鶴霆的話就像是一把火,將他心中的枯野熊熊燃起!
“陸星離的手能好?!?p> 他篤定的話語,就像暗夜里的火光,讓長途跋涉的人重拾希望。
熟悉顧鶴霆的人都知道,他不會亂給別人承諾,既然這話擺了出來,那就意味著他真的有辦法。
“鶴霆,真的嗎?星離的手真的還能恢復嗎?”
胡老師的眼中噙滿激動的淚水,雙手微微顫抖,這番耄耋老人之態(tài)在他這個聞名中外的鋼琴家身上很罕見。
“先別激動,一會兒會有外國專家來,星離的手能不能好,還要麻煩胡老師的配合?!?p> “太好了,太好了,我需要怎么做。”
他猛地扯過陸星離,在這一瞬間,已然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你有救了,孩子?!?p> 胡老師開心的語無倫次,千恩萬謝皆在不言之中。
陸星離也不淡定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次走上舞臺。
她滿眼希翼,亮晶晶的望著顧鶴霆。
顧鶴霆心頭一軟,用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傻樣兒?!?p> 很快,一個金發(fā)碧眼的醫(yī)生便出現(xiàn)在了胡老師家。
身邊跟著一個手提工具箱的翻譯。
醫(yī)生見到顧鶴霆,恭敬的和他握手。
畢竟,這趟出診的報酬高的嚇人。
頂他半輩子的工資了,天上不會掉餡餅,對于這種有錢人,不盡心治療,他可能連家都回不去。
他嘰里咕嚕了一頓,壓根都沒有用上翻譯。
顧鶴霆就轉述了醫(yī)生的話。
“一會,他會給你的頭上貼上儀器,你一直彈琴就可以,他會通過電訊號來刺激你的手部神經(jīng),這個過程可能會比較痛苦,第一次尤其艱難堅持一下就好?!?p> 然后顧鶴霆對著站在一邊的胡老師說:“胡老師,一會兒麻煩你在旁邊指導,星離彈得越順暢,恢復的效果就會越好?!?p> 涼涼的鐵片緊緊貼住了陸星離的太陽穴。
再次坐到鋼琴前,她難掩心中的忐忑。
手指接觸琴弦,果然如同預想般無力。
艱難而又顫抖的按下了第一個音,痛苦的治療就開始了。
剛開始她彈得很慢很慢,指尖麻木,倒也可以忍受。
不知何時,手掌中心出現(xiàn)了一點刺痛,陸星離沒有在意。
她磕磕巴巴的敲著琴鍵,就像是一個初學者,水平大概兩個三四歲的孩子還不如。
刺痛越來越明顯,從中間像四周緩慢擴散,變得不可忽視。
“星離,加快點速度?!?p> 胡老師在旁邊捏一把汗,緊張的在心中為她加油。
醫(yī)生又加大了一點電流。
陸星離的右手,猛地一痛,星星點點的刺痛連成一片,她不受控制的抖動。
“穩(wěn)住,琴鍵按扎實,注意沉到底部?!?p> 陸星離穩(wěn)住心神,這段節(jié)奏還算舒緩,勉強還能忍受。
比起剛一開始的生疏,這一會兒熟練了不少。
她又想起小學時,哭著喊著討厭練琴,那時有多恨,這時就有多愛。
手中的音又變得流暢許多。
隨著電流的加大,那片刺痛中間升起癢意。
她感覺有一窩螞蟻在手上肆意叮咬。
眉頭微皺,額上顯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好想狂撓,伸進皮肉里,狠狠揉搓骨頭。
手中的節(jié)奏不堪重負的變慢,隨著第一個錯音的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錯音便不受控制的蹦出來。
陸星離的手指,好像在刀尖上飛舞。
每彈一音,就被凌遲一下。
汗水滴入眼里,酸澀難耐。
耳邊已經(jīng)聽不見聲音,只有本能地憑借肌肉記憶。
“這樣下去不行,肯定會前功盡棄的。”
醫(yī)生焦急起來,病人的情況比想象的要復雜,手部神經(jīng)受損太嚴重了,要想恢復如初,這遭痛苦必須承受住。
顧鶴霆替陸星離擦了擦眼睛,站在一旁,暗暗做了個決定。
他從容的坐在陸星離旁邊,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緩緩扶上琴鍵。
單調的旋律由于他的加入,開始變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