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離別
應(yīng)該是由于失憶的原因，陸星離最近總是隱隱頭痛，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多少有些不舒服，就像是有幾只小蟲在里面鉆來鉆去的一樣。
楚青下班，回到家就看到這一幕，桌子旁邊穿著連衣裙的女人，雙手撐著桌子，低著頭按壓太陽穴。
即便看不到她的臉色，想必也是蒼白如紙，不見血色。
這是撞到腦袋留下的后遺癥，好幾年才能痊愈，楚青擔(dān)心的嘆了口氣，顧不得換上拖鞋，就走到陸星離背后。
用自己搓熱的手，代替陸星離由于按壓時間太久，指肚微微發(fā)紅的手。
“疼了多久了?！?p> 他刻意壓低溫潤的嗓音，慢條斯理的詢問，光是這語氣自帶的療效，就讓突突跳的神經(jīng)舒緩許多。
陸星離坐著，楚青站著，本來身高不平等的人，距離又拉大許多。
不小心的身體前傾，無可避免的接觸，那股異樣的感覺，又再次浮上陸星離的心頭。
楚青真的是曾經(jīng)的戀人嗎？
“楚青，我找到一家私人辦的鋼琴班，明天去試一試?！?p> 陸星離算了算兩人的花銷，只有楚青那一點(diǎn)雜志社的收入明顯拮據(jù)，剛好有一技傍身，何不出去賺點(diǎn)小錢？
幸好，失去的只是對于人和事的回憶，而鋼琴卻刻在骨血里。
再者說，她總感覺一直花楚青的錢，不合適。
“好呀，我陪你一起?！?p> 興許是楚青這話說的太自然，陸星離一時間沒有拒絕，本來的一人行，到了第二天變成了雙人行。
楚青和陸星離，站在一起，在別人眼里郎才女貌。
以至于，蕭筱老師，看到和自己這小破地方格格不入的兩人一時呆愣了片刻。
“你好，我是來應(yīng)聘鋼琴老師的?！?p> 這家私人機(jī)構(gòu)，由于資金不足，所以租不起采光好的商鋪，所有滿屋子晦暗。
只有幾架老舊的鋼琴，雖然年代久遠(yuǎn)，但是被擦得很干凈，能看到倒映在其中的人影，足以見得，主人的用心呵護(hù)。
“哦哦，你好你好?！?p> 蕭筱沒有一點(diǎn)老板的架子，這個海邊的小鎮(zhèn)，根本，沒有幾個小孩兒會彈鋼琴，喜歡的也有很大一部分家里人不支持，所以，幾乎只有她這一個鋼琴老師還在苦兮兮的為愛發(fā)電。
這個招聘也只是一個形式，沒想到真能招到人。
沒想的事情太多了，后來，當(dāng)陸星離一曲結(jié)束時，她的下巴都快要驚到地上。
“我只在音樂會上聽到過這種水平……”
陸星離聽到蕭老師的喃喃自語，自信一笑，成功入職。
楚青在旁邊，把陸星離彈琴時眼中閃閃發(fā)亮的熱愛，還有專注投入的眉眼盡收眼底。
這樣的她，怎能讓人忍住不愛？
鬼使神差，他坐在陸星離的旁邊，像高中時候一樣，和她四手聯(lián)彈。
靠的很近，默契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外人插不上去，也不想破壞這副音畫和諧的一幕。
一曲終了，在陸星離的疑惑不解中，楚青眼中盡是苦澀。
只有他知道，原來那種心意相通的感覺沒了，現(xiàn)在只剩機(jī)械的和聲，與其他的事情不同，這只有局中人才能看清。
終究還是不行嗎？
這一瞬間，楚青突然很羨慕陸星離，把以往的事情忘的干干凈凈，重新開始人生，不像自己，留在永遠(yuǎn)也回不去的過往……
回到兩人住的地方，小鎮(zhèn)的萬家升起燈火，空氣中充斥著飯香，沒有高樓大廈中見縫插針的霓虹燈，也沒有沒完沒了的尾氣味道，也沒有喧鬧的人群。
天邊的火燒云，轟轟烈烈又安安靜靜，怎么上天打翻這紅色的顏料，也不管它。
陸星離看著眼前的風(fēng)景，眸光清淺，澄澈通透，確定了一件事。
無害的望向旁邊的楚青，沒有責(zé)怪埋怨，像是老友敘舊。
“楚青，你不是我的男朋友?！?p> 無悲無喜，無遭人欺騙后的狼狽。
人會撒謊，記憶會撒謊，唯獨(dú)身體，還有音樂不會撒謊。
這些日子，心底的異樣，冰雪消融后，露出的堅(jiān)石，越來越不可忽略，對待楚青的感覺，也只有家人般的依戀，沒有獨(dú)屬于情人間的悸動。
今天在蕭筱的鋼琴教師，再次幫助她確認(rèn)了這一點(diǎn)。
余光掃到的模糊身影，不是楚青，那人的側(cè)臉線條應(yīng)該更凌厲些。
楚青的身影僵住，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他甚至都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夢中的鏡花水月，隨著夢境的坍塌，碎成鋒利的一片，鏡面反射，楚青看到自己破碎的樣子，卑鄙且難堪。
周身的溫度喪失，他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勾起唇角，顫抖的說不出話。
但是陸星離知道他要說什么，無非就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可是，眼前這男人到底對不起她什么吶？
他救了自己，在這小鎮(zhèn)上，不超過底線，陪自己度過虛妄的時光。
自己為什么失憶，失憶前發(fā)生了什么？
她什么都想不起來，認(rèn)識的人也只剩下了楚青。
所以，到底是誰騙了誰，又是誰對不起誰？
她隱隱約約在心中有了答案。
“楚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一想到你我就很難過。”
淚水順著眼角，就沒有預(yù)兆的流下，陸星離甚至連為什么臉上一片冰涼都解釋不清楚。
風(fēng)吹來離別的味道，楚青突然放下了，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往事不可追，也不是所有失去的都能回來。
失憶的陸星離像一張白紙，沒有顧鶴霆，沒有當(dāng)年出國后，母親的強(qiáng)勢羞辱，即便是這樣重新開始，自己也最多走到這里。
再前進(jìn)一步，才是真的不體面。
上天終于收起潑灑的顏料，彎月掛在天邊，不染纖塵，像是一枚淺淡的疤……
陸星離懵懵懂懂，第二天，沒有見到楚青的影子，整潔的桌面上留下楚青的一封信。
陸星離覺得這副場景似曾相識，這桌子應(yīng)該是學(xué)生時代的課桌，這周圍應(yīng)該堆滿了遮擋老師視線的課本，課本應(yīng)該高高壘起，楚青眼眸低垂，在課本上寫寫畫畫，抬頭，少年眉眼含笑，溫柔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