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秦王這兩年轉(zhuǎn)了性子,愛民如子嗎,什么情況啊?”有從陜北來的客商瞧見這幕,小聲嘀咕。
一旁的鄉(xiāng)民道:“應(yīng)該是抓捕歹人吧,否則不會出動這么多人??!”
周圍人聽了都覺有理,縱然過去的秦王欺男霸女時,也很少出動這么多護衛(wèi),何況是現(xiàn)在。
聽到這樣合理的“解釋”后,竟有膽大的鄉(xiāng)民上前,詢問軍爺是否需要幫忙。
王府護衛(wèi)自然一臉懵,拒絕后按王爺吩咐,挨個棚子把人叫出來,命他們排隊登記家中人口、籍貫等信息。
這時的普通百姓都怕官,更不用說普通的流民。
再瞧上千人的王府護衛(wèi)挨個棚子叫人,一個個哪敢多說話,叫登記就登記,叫收拾東西就收拾東西。去哪都無所謂,只要能保住性命,不挨刀子就成。
也就一念過書的老童生有些見識,大著膽子問朝廷要怎么安置他們。
偏趕上一個叫陸丹的總旗官,年少話多,笑嘻嘻道:“老倌兒,你們運氣不錯啊,遇到我們王爺,以后不用住這么骯臟的地方了!”
老頭不明所以,沖陸丹拱了拱手道:“還請將軍指點迷津!”
陸丹也不賣關(guān)子,“我們王爺,那是出了名的心善,見不得窮人。瞧你們過的實在可憐,決定把你們從這遷出來,在附近另蓋一些房子,分給你們住。至于蓋房期間,你們的住處,也由王府安排!”
老頭一聽,喜出望外。他個沒用的窮書生,念了一輩子四書五經(jīng),連個秀才都沒考上。
家鄉(xiāng)糟了難,帶唯一的孫子來西安府投親,到這邊竟沒找到親戚。無奈之下,只能屈身于渭水河邊的窩棚里,靠著在碼頭附近代寫書信,勉強過活。
他倒是想找其他的活計,奈何沒有本地人作保,又出不得力,活的甚是艱難。
要不是掛念幼孫,他都想投渭水自盡了。
萬萬沒想到,人生還有這樣的轉(zhuǎn)機。
忽然間福靈心至,跪地叩頭大呼,“秦王恩德浩蕩,惠及野叟流民,大明出圣人了,大明出圣人啦!”
陸丹嚇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退,旋即笑道:“你這老倌兒,嚇老子一跳!”
老頭卻不管其他,依舊叩頭、大呼不至!
很快,太監(jiān)小春子過來,沖陸丹道:“王爺有命,把呼喊的人帶過去!”
陸丹這才反應(yīng)過來,沖老頭虛點了幾下,低聲道:“你這老家伙,萬不可以告刁狀!”
老頭嘿嘿一笑,“我只是命苦,又不曾有冤屈,告誰,老天爺嗎?”說罷夾起一旁的幼孫,隨小春子、陸丹來到一處貴人所在。
偷眼望去,但見一個穿常服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愜意的喝著茶。渾身上下,并未有貴重的配飾,卻有一種貴不可言的味道。
老頭兒料想此人便是秦王,瞧了眼懷中懵懂無知的幼孫,心中發(fā)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學(xué)生袁晉中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這話一出,朱爽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曹錦,原本聲音就有些尖,此刻越發(fā)的難聽了。
似被人踩著脖子一般,激動道:“大膽,誰人教你這么說的?”
袁晉中抬頭一愣,忙再次叩頭道:“王爺恕罪,您一身真龍?zhí)熳託?,震小人頭暈?zāi)垦?,糊里糊涂就以為是當今萬歲爺來了!”
朱爽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意思不礙事。
他怎么說也飽受各種電視劇和歷史小說洗禮過的人,如何不知這老頭是故作驚人言,想引自己的注意。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至于屈身河邊棚戶區(qū)?。?p> 可這會閑著也是閑著,逗逗悶子也是好的。
“哦,你如何瞧出,我有真龍?zhí)熳託獍???p> 袁晉中叩頭道:“稟王爺,小的是唐代風水大師袁天罡的直系玄孫,有祖?zhèn)鞯耐麣庵g(shù),故而得知!”
朱爽越發(fā)覺得有趣,“袁天罡,他的本事可大了,你但凡學(xué)會半成,也不至這么慘吧!”
袁晉中苦笑:“一般的風水術(shù)士,因泄露天機太多,多半會犯五弊三缺,不外乎鰥、寡、孤、獨、殘。缺財、命、權(quán)這三樣!可先祖做了一件大事,連累我等后人,苦不堪言??!”
這老頭也是個老江湖,知道吊人胃口。
年輕的陸丹沉不住氣,忍不住道:“做了什么大事?”
袁晉中苦笑:“與李淳風合著《推背圖》啊,他們推演后世氣運,似我這樣的直系后人,便一直犯五弊三缺啊!”
陸丹恍然:“還有這種事!”
老太監(jiān)曹錦,也覺得玄妙無比,有改天找此人算一卦的念頭。
朱爽自然不信老頭的話,卻也不會拆穿他,一個所謂的袁天罡后人來投,在丁智深、陸丹這樣的中下層軍官看來,那是王爺身負天命,必登大寶的有力預(yù)兆。
只要此人老老實實,不胡亂蠱惑人心,也不吝一份錢糧養(yǎng)著他。
嘆道:“名人之后,潦倒至此,叫人不忍??!”
曹錦忙道:“既如此,給他一份閑差,即能讓名人之后有所依靠,也能叫人知道王爺?shù)钠兴_心腸?!?p> 朱爽點點頭,道:“你過去,以何為業(yè)?”
袁晉中道:“小的六歲開蒙,奈何蒙元時不重科舉,大明開國時,年紀又大了,未曾考取功名,至今仍是老童生。原以耕讀為業(yè),后來老家遭了災(zāi),實在過不下去,領(lǐng)著幼孫過來投親,親戚還找不到。無奈之下,只能在碼頭邊代寫書信,每日胡亂得些錢,勉強糊口?!?p> “可曾教過書?”
“在老家時,曾為村里西席!”
“好,我準備在城外建一所小學(xué)堂,只招礦工、匠戶等底層弟子,也不用跟他們講太深奧的道理,只需他們能識字,懂算數(shù)即可,你可能做到?”
袁晉中道:“王爺放心,忠君愛國的道理,學(xué)生會跟他們提的!”
朱爽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忠君愛國這種道理,光口頭說說可沒用。
就像老舍先生的《茶館》里說的那樣,我愛大清國,我怕它完了,可誰愛我啊!
你總得叫人覺得世受皇恩、不能不報,才好談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