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呂家出來,朱允熥一行人去了那被燒毀的綢緞莊。
“你不會真要把這鋪子賣了吧?”
“這鋪子在進城的主干道上,人群往來頻繁,可搶手的很,要是賣了再想買的話,那可就買不上了?!?p> 這鋪子再值錢,賣了就只是一次性買賣。
要是支棱起來的話,隨便賣點什么,那可就源源不斷,每天都有銀子進門了。
“誰說我要賣了?!?p> 朱允熥吐出一句,抬腳進門。
陽光通過燒毀的窗戶進來,折射的塵土飛揚,更顯斑駁破敗。
“修葺一下得多少銀子?”
具體的數(shù)額朱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能是大致估算一下。
“墻得重新粉刷,門窗得重新?lián)Q,房梁也得加固,沒有七八十兩估計下不來。”
“你要沒那么多銀子,我想把法借給你?!?p> “你要做啥生意,帶我一個唄?”
那些天潢貴胄表面看風光,實則捉襟見肘的很。
吃穿用度不用花錢,但卻是需要時不時打賞一下下面的人,以維護自己身份的體面。
因此,銀子不寬裕,那是萬萬不行的。
“皇爺爺可最煩商人了?!?p> 朱楩拉著朱允熥胳膊,拍著胸脯保證。
“要是被你皇爺爺發(fā)現(xiàn),叔給你扛著。”
扛是扛了,可老朱一個反問,當即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這種扛,還是算了。
朱允熥推開朱楩,沒好氣道:“說這話,你不臉紅嗎?”
被朱允熥戳破,朱楩臉色當即跨掉了。
“你皇爺爺那眼神有些嚇人,叔是扛不住?!?p> “不過,叔能和你共患難?!?p> “要是被你皇爺爺發(fā)現(xiàn),叔和你一起分擔你皇爺爺怒火?!?p> “有叔在,燒在你身上的火,不也就少一半了嗎?”
就老朱那戰(zhàn)斗力,參與的人越多,火氣只會越大。
可絕對不存在,能被分解了的可能的。
不過,朱允熥一開始就決定帶著他的,只要朱楩敢參與就行。
先不說朱楩確實也幫了他不上忙,一腳把他踢開不太合適。
最關(guān)鍵是,多個人幫著操持,他也能省掉不少精力。
畢竟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并不只局限于這一家鋪子。
“那你負責把這鋪子做一下修葺,然后再置辦些桌椅板凳,給你一成利潤?!?p> “才...才一成?”
朱楩伸著一根手指頭,還想再爭取一下。
“嫌少?”
“那我自己修葺,不勞十八叔了?!?p> 一成好歹還有一成,不要的話,連一成都沒了。
“不嫌,不嫌,哪能嫌呢?!?p> “叔找銀子修葺,具體修葺成啥樣,到時候叔再和你商議?!?p> 朱楩換上了笑臉,嘿嘿一笑接了下來。
“做啥生意,你想好了嗎?”
這么重要的東西不想好了,能動手準備嗎?
“說書!”
丟下兩個字,朱允熥帶著朱楩抬腳就走。
“說書?”
“那你本子找好了嗎?說書的人找好了嗎?”
“京城中說書的茶館可不少,你要是沒有亮眼的本子,沒有好的說書先生,可沒人來聽的?!?p> 等朱楩叨咕完,朱允熥已帶著于實消失不見了。
“娘的,不聽人說完就走。”
另一邊,朱允熥已風風火火往莊田而去。
莊田上,干活之人寥寥不說。
放眼望去,凡入眼所及之處都沒幾個人。
相交于前兩次的夾道歡迎,這次可不是冷清了一星半點。
走了一段后,才有一在田里干活的老翁看見了朱允熥。
之后,老翁立馬丟下鋤頭,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小跑著迎了上來。
行禮之后,打招呼道:“三皇孫過來了?。俊?p> “人都哪去了?”
這才一天沒人管,就都跑沒影了。
他收租六成,剩下的那四成不都是莊戶們的。
不好好種田,他是收的租少了,可莊戶們不也留的少了。
老翁佝僂著腰,咳嗽了幾聲回道:“官府來人說,要重新復(fù)查姚才的案子,狀子上所有涉案之人都被帶走了,還有一些人充作人證了?!?p> “復(fù)查?”
這是那些御史鬧得太兇,老朱不得已的權(quán)宜之計?
還是老朱本來就對這些案子存有疑點,自己想要重新復(fù)查的?
“三皇孫不知道這事兒?”
好歹是個皇孫,涉及自己的事都不知道,那豈不是有些拉跨。
“當然知道了,皇爺爺只說近期,想不到那些人辦事效率還挺高,這么快就開始了。”
說著,朱允熥又招呼道:“走吧,隨我去田里走走。”
來了莊田兩次,還不曾仔細看過。
老翁欣然領(lǐng)命,陪同朱允熥走在田間。
“我們莊子的田在整個京城那都屬上乘的,一般的田畝產(chǎn)兩石,我們莊子最高時能達到兩石半?!?p> 老翁言語之間,滿滿的都是自豪。
能租到好地,最后剩到自己手里的糧自然也就多了。
都是種田的,自己的田比別人的高,哪能不自豪?
“老伯高姓?”
老翁連連擺手,不好意思回道:“不高,不高...小老兒姓祁,單名一個山字?!?p> 朱允熥繼續(xù)發(fā)問,道:“種田幾年了?”
說起這,祁山限于短暫回憶。
“小老兒祖上就是種田的,自會走路起,便常在田里跑,六七歲的時候就跟著家里除草插秧了,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就是種田的一把好手了?!?p> “今年小老兒已六十有三了,從十三四歲算,也有五十年了?!?p> “現(xiàn)在家里兒孫都能下田了,倒也用不著小老兒再干這些活兒了,可種了一輩子了,一下什么都不干了,心里難免空落落的?!?p> “更何況,鄰里鄰居的也時不時有能用得上小老兒的地方,誰家的田需要澆了,誰家的田需要除草了,都少不了和小老兒問上一嘴?!?p> 種田這活兒沒有什么特定的教程,該怎么種完全是憑經(jīng)驗。
經(jīng)驗不足要是不足,干活兒越多失誤反而越多。
“做個莊頭,管管田咋樣?”
“啊?”
祁山驚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
朱允熥不再重復(fù),接著又道:“管莊太監(jiān),莊丁我都不會再派遣,該怎么種均由你們自己負責,你說這田畝產(chǎn)最高可達兩石半,我以最低的兩石收租,你們只需付我六百六十六石租子就行?!?p> 他手上沒那么多可信之人能用,哪能短時間之內(nèi)補齊莊丁。
唯一的辦法,只能讓莊戶自治了。
“這種模式也有一個弊端,那便是風險全系于你們身上?!?p> “若是碰到災(zāi)年糧食減產(chǎn),你們也必須把我那六成租子交上?!?p> “不過,京師之地風調(diào)雨順,少有災(zāi)年,看今年這情況,很大程度也不會有的?!?p> 規(guī)定了具體數(shù)額,那可絕對比以前模糊不清那種要占便宜的多。
祁山種了一輩子地,對這些還是門清的。
思考了片刻,應(yīng)答了下來。
“三皇孫所命,小老兒領(lǐng)了。”
“小老兒會盡快把新的收租方式通知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