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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信徒

第37章 玫瑰-妥協(xié)

玫瑰信徒 冬熹 2715 2022-12-24 00:27:19

  那本筆記幫了姜黎玫大忙。

  暑假過后,姜黎玫升了高二,頭等大事就是文理分班。姚夢跟著姜黎玫一起學(xué)了文,兩個人又很有緣分地分在了同一個班。

  文科班陰盛陽衰是自然規(guī)律,姜黎玫的新班級一共三十九個人,只有五個男生,數(shù)學(xué)老師倒是個絡(luò)腮胡大漢,是隔壁市學(xué)校新調(diào)來的,講課節(jié)奏飛快,且有自己的一套體系。

  這對于學(xué)渣姜黎玫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zāi),本來數(shù)學(xué)就是難題,這次徹底跟不上了。

  分班后第一次摸底考試,她在班里排第十四名,一個月后,干脆掉到倒數(shù)次列里了。

  數(shù)學(xué)單科55,歷史新低。

  雖說家里沒人要求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可這分?jǐn)?shù)也太丟人了,姜黎玫痛定思痛,每天抱著數(shù)學(xué)筆記不撒手,做夢都在畫輔助線。

  九月芳菲盡,秋風(fēng)起,半袖夏季校服換成了長袖外套。涼亭的長椅是木頭的,坐著會有絲絲涼意刺骨,姜黎玫不敢久坐,抱著筆記倚著立柱。

  偶有銀杏葉子擦過額頭,掉在攤開的筆記上,被她伸手胡亂撥走。

  食堂一樓新開了奶茶店,五顏六色的粉粉調(diào)的,加上半生不熟的珍珠,味道一般,但不缺生意,姚夢嘬一口自己的,再嘬一口姜黎玫的,百無聊賴四處張望,然后悄悄戳姜黎玫后背:

  “姜黎玫,你往樓上看?!?p>  姜黎玫聞言抬頭,正對上二樓連廊投射過來的一束目光。

  任遇站在第二扇窗戶后面,望著她的方向,只是對視的那一刻,快步走開了。

  “怎么走了?”姜黎玫剛把筆記舉過頭頂,想朝他擺擺手,可一眨眼的功夫,人沒了,窗戶那只剩玉蘭樹光禿禿的枝干,點綴幾片濃綠肥碩的葉片。

  “他總站那,也不知道看什么?!币艚乐渲槎梗骸澳阏f,任遇幫你這么大一忙,不會是暗戀你吧?”

  姜黎玫脧了姚夢一眼:“游戲而已,況且我追他弟,全校都知道,然后他暗戀我?”

  “也是......不可能。”

  多尷尬的事啊,任遇那樣聰明的人,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高三開始競賽保送了,你知道嗎?”

  姜黎玫繼續(xù)看筆記,低著頭嗯了一聲。

  競賽生,人中龍鳳,反正和她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按照安城九中的鄙視鏈,最頂端是任遇這樣的全科學(xué)霸,他們每一科都很厲害,不需要依仗任何競賽,加分,或是自主招生,光靠高考成績就能登上六月末的安城晚報。

  其次就是競賽生和自主招生,他們不用擠高考這條獨木橋,只要有一項極其突出,也能進(jìn)名校。

  再往后是普通學(xué)生,至于姜黎玫這種藝術(shù)生和體育生,萎靡在鄙視鏈的最底端。

  姜黎玫因為數(shù)學(xué)成績著急上火,曹瓊幫不上忙,只能給姜黎玫買許多補腦的保健品還有食補方子,堆滿了半個廚房,告訴家里阿姨,每餐每頓都要給姜黎玫按照方子做菜吃。

  姜黎玫不想喝那些苦巴巴的湯,本來就食欲不振,這下更是吃不進(jìn)東西,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曹瓊耐心地把飯菜端到姜黎玫房間,卻撞見姜黎玫一邊抹眼淚,一邊埋頭寫題,一張草稿紙已經(jīng)被墨水和眼淚洇濕得不成樣子。

  曹瓊把紙和筆都收走,掰著姜黎玫肩膀朝向自己,掌心底下的骨骼都硌人。

  “你不愛吃這些,那就不吃了,你告訴媽媽,你想吃什么,媽媽給你做?!?p>  姜黎玫鼻子都被鼻涕糊住了,嗡著聲音搖頭:“我什么都不想吃?!?p>  “左競媽媽說你們學(xué)校附近那條儲街上新開了牛排,左競很喜歡,媽媽帶你去吃好不好?”

  “左競保送南大了,媽媽。”

  曹瓊皺起眉:“那又怎么樣?那家店是只有成績好的才能去吃嗎?”

  姜黎玫紅腫著一雙眼望著曹瓊,然后聽見一聲嘆息:“小雨,太要強了不是好事,媽媽寧愿你少點骨氣,以后煩惱會少很多。”

  那時的姜黎玫不懂這句話。

  事實上她一生都未必懂。

  人的性格究竟是先天形成還是后天培養(yǎng)的,科學(xué)都無法給出定論。

  “媽,我好怕,我怕我藝考考不好,也怕我文化成績不夠線,我怕我考不上美院?!?p>  曹瓊摘掉姜黎玫睫毛上粘著的紙屑,輕輕拍她的背,心里想著的卻是,這孩子的性格怎么就跟名字不一樣呢?

  姜黎玫的名字是曹瓊懷孕的時候取的,黎明的玫瑰,就該嬌氣溫柔才對。

  這樣看來,人如其名四個字也不盡然。

  姜黎玫后來還是跟曹瓊?cè)コ粤藘帜羌遗E牛笱鬄Ⅻc了一大桌子,作為期中考試前的激勵。

  十一月,初冬來臨,安城的冬日永遠(yuǎn)似籠昏朦的灰藍(lán)色,灰暗蕭索,霜風(fēng)不歇。高一高二期中考試結(jié)束,姜黎玫分班后的第一次大考,總算有了些進(jìn)步。

  左競坐在操場看臺最高一層,戴著耳機聽歌。那里曬太陽最愜意,是整個校園唯一一處明媚光景,順便可以欣賞午休時間來往忙碌的人。

  他保送南大,至此可以把自己從喘不過氣的高考中抽離出來。

  任遇坐在他旁邊,手里抱著一本他沒見過的真題集。

  所有人都以為學(xué)霸靠天賦,只有左競為任遇抱不平,任遇是他見過的最努力的人,因此獲得什么樣的成績他都不羨慕,甚至還會因為自己不用和任遇一同參加高考而慶幸。

  “任遇,那些藝術(shù)生真輕松啊,四百分也能上名校?!?p>  任遇語氣淡淡的:“他們也很辛苦,不能橫向比較?!?p>  不遠(yuǎn)處的籃球場又是人滿為患,高三還有閑心趁午休打球的,也就只有藝術(shù)班那些人。左競瞇起眼睛仔細(xì)瞧,一眼就看見了任尋。

  這么冷的天氣,高挑挺拔的小伙子永遠(yuǎn)穿一件單薄衛(wèi)衣,累得一頭汗水,不斷呼喊著,大笑著,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

  左競看了一會兒任尋,又看了看身邊的任遇,一動不動盯著書頁,盯夠了,似乎是解明白了,輕輕翻下一頁。

  真的是截然不同的雙胞胎。

  他吹起口哨,腦海里想的是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可怎么也吹不成調(diào),斷斷續(xù)續(xù)的音調(diào)被風(fēng)聲切割,散落在空中。

  “任遇,我覺得我和徐縈是徹底沒戲了?!?p>  任遇難得從真題集里抽身,抬頭看了左競一眼。

  左競雙臂向后,撐著身子望天,語氣里盡是少年惆悵:“我去南城比賽的時候,給徐縈買了好吃的點心,南城特產(chǎn),跨越大半個中國帶回來了,但她不要?!?p>  風(fēng)聲嗚嗚的。

  “徐縈跟我再次重申,她只把我當(dāng)朋友,我再怎么努力都沒用,她以后想去凌市讀大學(xué),我們一南一北,更沒戲了。任遇,這世界上靠努力就能做到的事,還真的不多?!?p>  任遇沒說話,當(dāng)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左競也覺得自己矯情,可是又難掩失落,年少時的喜歡輕輕薄薄的,可籠在心上會繞一輩子。

  “怎么辦任遇,我是不是魔怔了,她拒絕我我其實不生氣,反倒心疼她,她滿心都是任尋,可是任尋看都不看她一眼。”左競撓撓頭:“你弟弟和姜黎玫......”

  話沒說完,因為任遇把書闔上了。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么,任遇闔書的力氣不小,砰的一聲。

  左競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還以為任遇是聽膩了他的碎碎念,趕忙住了嘴。

  “你去哪?”

  任遇從看臺高處快步往下走,沒有回頭:“跑步?!?p>  “......你有病啊?大中午你跑什么步,今天風(fēng)好大?!?p>  “你不跑就回教室去?!?p>  左競啐一聲:“跑跑跑,你等等我。”

  正午日頭正盛,卻怎么也穿不透濃密的云層,冬日的安城,連空氣都是冰凍的,凝滯的。穿著校服的少年一圈圈繞著操場奔跑,把不可言說的心事藏在風(fēng)里,藏在鼓起的校服衣擺里。

  這世上靠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真的不多,但即便結(jié)果擺在那,也有人心甘情愿前赴后繼。

  十幾歲的年紀(jì),任遇學(xué)了人生沉重的一課,叫妥協(xié)。

  然而好學(xué)生永遠(yuǎn)會延伸題意,舉一反三,他還自學(xué)了另外一個詞,叫執(zh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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