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fā)現(xiàn)衛(wèi)梧尸體的是一名雜役,據(jù)對方所說,是馮適派他去后山找姜辛詢問一些關(guān)于新生考核的事。
他沒找著姜辛,卻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密林有些太對勁。
樹上似乎掛著什么東西,他出于好奇就去查看了下,隨后就挺瞧見了懸吊在樹上的衛(wèi)梧。
確切地說,當(dāng)時那名雜役并不知道那是誰,他嚇得不輕,跌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回過神來就連忙去喊人了。
也正因為他慌了神,一路嚷嚷,驚動了不少人,以至于周圍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了。
……以上這些就是姜辛從掌教那兒獲取到的全部信息,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她不死心,還是去現(xiàn)場看了下。
果然,各種雜亂腳印幾乎將現(xiàn)場痕跡破壞殆盡。
姜辛嘆了聲,悻悻地朝著不遠(yuǎn)處的木屋走去,途徑鎏塔時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頓住了腳步。
思忖了片刻后她舉步跨入了塔內(nèi),循著昨晚的記憶,進(jìn)塔,右轉(zhuǎn),第三扇窗。
管莫閑說過他在窗欞上刻了痕跡,可她將那扇窗里里外外尋了個遍也沒瞧見有刻痕,反倒是在斜對面的那扇窗上找到了。
她透過那扇窗往外看去,映入眼簾的畫面和昨晚很相似,粗壯榕樹以及樹下的人……
樹下為什么會有人?!
那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定了片刻后揚起手臂一個勁地沖著她揮舞……
管莫閑?
他似乎正在招呼她過去,姜辛出塔后并沒有立刻朝著他所在方向走去,而是從塔外繞到了那扇有刻痕的窗戶邊,左右打量了下后,她走到了鎏塔的正后方。
果不其然,塔后的墻壁上有一處明顯不太自然的地方。
墻磚很新,跟周圍的顏色明顯不統(tǒng)一,其中有幾塊墻磚似乎是被人摳了下來……說摳不太恰當(dāng),只是拿下來而已,這些墻磚甚至都沒有用蜃灰砌連在一塊,它僅僅只是被擺在那兒用來擋住了原本的窟窿。
姜辛囫圇吞地把這部分墻磚給掃了下來,映入眼簾的那個窟窿很大,大約有一扇門那么大……
“被你發(fā)現(xiàn)了?!焙鋈挥械缆曇糇越炼蟼鱽?。
很近也很輕,氣息拂過姜辛的脖頸,雞皮疙瘩乍起。
她猛地一驚,如同一只炸毛的貓兒一般,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后腦勺重重撞上了什么,發(fā)出一陣悶響。
緊隨而來的是一陣痛呼,“啊……痛痛痛……”
熟悉的聲音讓她逐漸冷靜了下來,但仍舊噙著防心,轉(zhuǎn)身看了過去。
只見管莫閑捂著下顎,憤憤地瞪著她,眼里甚至還有淚光在閃動。
“你……”她平復(fù)了情緒,“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他一臉委屈地道:“我看你那么久都不過來那就只好我過來了啊?!?p> 這一下確實撞得挺厲害,他唇瓣甚至都被磕出了血,姜辛目光閃了閃,有些過意不去,但脫口而出的話音卻還是生硬疏離甚至帶著幾分戒備的,“你不是去奮發(fā)圖強(qiáng)了嗎?跑這來做什么?”
聞言,他神情忽然凝重,警惕地左右張望了呀,壓低聲音道:“我有重大發(fā)現(xiàn)!”
“什么發(fā)現(xiàn)?”姜辛也被他弄得緊張了起來。
“鎏塔有問題!”
“……”這還用你說?這么大個窟窿她又不瞎!
“我剛才去那片林子看了下,那里有我們倆昨晚留下的腳印,但是樹上沒有任何懸吊過的痕跡,還有你看……”他指了指面前那個窟窿,“這明顯才是你昨晚砸開的那扇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我們昨晚其實是從這個窟窿里出來的?”姜辛試探性地問。
其實在發(fā)現(xiàn)窗欞上拿到刻痕時她就差不多猜到了,但被管莫閑這么一問反而有些不確定了,莫非還有什么她沒有推斷出來的發(fā)現(xiàn)?
“聰明!”他用力拍了拍姜辛的背以示肯定,又警惕地看了下四周,湊到她耳邊,輕聲竊語,“所以說,鎏塔有問題!”
猝不及防的力道讓姜辛踉蹌了下,她狠狠地刨了眼管莫閑,沒好氣地道:“你給我正常點,好好說話,別一驚一乍的!”
“哦?!彼苈犜挘謴?fù)了正常,“我曾經(jīng)見過一種墨家的機(jī)關(guān),是在塔樓里設(shè)置了雙層墻壁,外面那層是固定的,也就是通常我們?nèi)庋勰芸吹降膲Ρ?,但實則里面還有一層,能帶動整層樓旋轉(zhuǎn),鎏塔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設(shè)計?!?p> “嗯,也就是說,可能在我們昏迷的時候有人動了機(jī)關(guān),轉(zhuǎn)變了方向,所以我們壓根就找錯了地方,昨晚去的那片林子與我們先前在窗邊看到的并不是同一處……”這個推斷跟姜辛幾乎一致,也是目前聽起來最合理的,但從行為邏輯上而言卻很不合理,“可是為什么呢?搞那么復(fù)雜是為什么?”
“為了讓我們以為自己目睹了周茴殺衛(wèi)梧的全過程,換言之,那時候衛(wèi)梧并沒有死,他是之后被殺的,而我多半也是兇手計劃中的一環(huán),他需要人證去嫁禍周茴?!?p> “一個如此縝密的兇手……”姜辛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那些方才被她擼下來的墻磚,“會留下這么明顯的一個漏洞嗎?”
“所以說是‘我’不是‘我們’,我不會功夫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如果昨晚被困在鎏塔里的就只有我,那劇情就應(yīng)該是……我在窗口見到那一幕,然后被迷暈,醒來之后正常人都會跑到窗邊再確認(rèn)一下,結(jié)果當(dāng)然是什么都沒看到,我會懷疑自己剛才可能是看錯了,這么做應(yīng)該是這中間可能還存有一些不確定因素,兇手需要充足的時間,再然后,藥效還沒完全褪去加上又折騰了一整晚,我就只能在鎏塔里將就著睡了,就算我不睡大不了就再迷暈我一次,總之等我再次醒來鎏塔又被轉(zhuǎn)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屆時差不多天也亮了,最初發(fā)現(xiàn)衛(wèi)梧尸體的可能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兇手那就必然是周茴?!彼Я颂ы聪蚪?,“你和那團(tuán)濃霧一樣,都是兇手未曾預(yù)料到的意外。”
“懂了,兇手根本沒有想到會有破門而出這個環(huán)節(jié),所以毫無準(zhǔn)備,這些墻磚可能都是臨時在哪拿的,目的也不過就是盡可能拖延被看穿的時間?!?p> “嗯?!惫苣e點了點頭,“你昨晚住的那棟木屋里頭堆著不少建筑材料,應(yīng)該是之前修繕鎏塔時剩下的,我比對了下墻磚,確實就是從那里拿的。”
她眉頭緊蹙,有些懊惱地道:“所以如果我昨晚回屋睡的話,也許就能跟兇手撞個正著了。”
“很有可能?!彼掍h一轉(zhuǎn),“但更大的可能是,你會百口莫辯。兇手或許只是要人替罪,未必得是周茴,也可以是你?!?p> “所以……”姜辛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你昨晚非得讓我去你屋里睡,是怕我會被嫁禍?”
“一半一半吧,我也怕自己被嫁禍?!?p> “你就一點也不懷疑我嗎?說不定我趁你睡著出去過呢?”她問。
他微微歪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你怎么確定我睡著了呢?”
“……”所以他其實是在裝睡?
至少在昨晚,他對她還是抱有懷疑的,為彼此做不在場證明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看著她?
姜辛忽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栗,也終于明白了掌教對他為何會抱有那么強(qiáng)的警惕心,這個人如若當(dāng)真為妖畫而來,那對她來說絕非好事。
“不過這一切也僅僅只是我猜測?!惫苣e若無其事地扯開了話題,看向她,詢問道:“要不要去找找看機(jī)關(guān)?”
她也沒太刨根究底,順勢道:“沒必要那么麻煩,掌教回頭會差人把鎏塔的機(jī)關(guān)圖送來,看一下就知道了。”
“嗯?”他眼眸一亮,“這么說,掌教把這案子交給你了?”
姜辛點了點頭,話既然說到這種份上,明擺著就沒有想要瞞他的意思。
他笑嘻嘻地湊到她身旁,討好道:“姜教員,帶上我一起唄?!?p> “可以。”她爽快地回道。
“答應(yīng)了?”輪到管莫閑懵了,“這就答應(yīng)了?你也不問問我為什么要查這個案子?”
“掌教說了,你嘴里沒一句實話?!苯涟琢怂?,道:“所以,就算我問了你也不會告訴我實情,我沒工夫聽你瞎扯,時間緊任務(wù)重,你顯然是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人物,跟你合作,百利而無一害,我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姜教員英明啊。”他欽佩地朝著她豎起大拇指。
和先前不一樣,這一次,他的夸贊透著虛偽,姜辛并未搭理,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拔倚枰闳ヒ娨幌轮苘?。?p> “見過了?!?p> “……什么時候見的?!”
姜辛深吸了口氣,暗暗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輕敵,這個人太可怕了,屬于片刻都不可以放松警惕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