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玄的挽留
思緒一瞬間回歸,禾慕晟猛然起身,接著迅速推開木格子窗。
帶著冷意的江風(fēng)撲面而來,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她,這是在南渡的船舶上?
是了,除了瑯琊王氏,誰能有這個能耐,能在季家軍精銳的眼皮子底下將她帶走?
身后被人披上厚重的大氅,禾慕晟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只見王玄正含著笑,手臂還僵持在半空。
“郎君何意?”她眉宇間帶著防備。
“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王玄轉(zhuǎn)身,撩起衣擺,端坐在不遠(yuǎn)處的貴妃椅上。
禾慕晟深呼吸一口,冷冷盯著他,一字一句道,“送我回去?!?p> 王玄眉眼彎彎,聲音清潤,“阿煙,我在救你?!?p> “郎君何故救我?”禾慕晟唇畔帶著譏諷,“我南氏阿煙不過是小小庶女,瑯琊王氏看中了我什么?”
王玄莞爾,聲音帶上了無辜,“阿煙,只要你隨我回建鄴,你想怎樣就怎樣,你想做什么,我都可允你?!?p> 禾慕晟嗤笑一聲,脫口而出,“我若說,要做你的幕僚之首呢?”
王玄挑眉,“只要阿煙能力可以服眾,有何不可?”
禾慕晟終于冷靜下來,她收起方才的咄咄逼人,慢慢扶著床沿坐下,聲音也恢復(fù)了平靜,“聽郎君的語氣,我父兄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皇上重用了?!?p> 王玄一貫悠遠(yuǎn)的面容終于有了驚嘆,他苦笑道,“阿煙果然能洞悉一切?!?p> “若非我父兄被重用,又賢明得以傳揚,郎君身為瑯琊王氏的嫡子,如何能輕飄飄允一個庶出庶女為幕僚之首這種荒唐事?”
說完這句,禾慕晟歉意一笑,話鋒一轉(zhuǎn),立刻對王玄賠了禮,“郎君勿怪,阿煙方才說要做你幕僚之首,是句玩笑話?!?p> 王玄不以為意,他執(zhí)起一旁的茶具,飲下一口,淡淡道,“阿煙還想回去嗎?”
“回?!焙棠疥纱鸬煤敛贿t疑。
王玄沉默半晌,終于問出心中所想,“此番去趙國,不知何時才能回建鄴,即便是季云淵的門客,阿煙也做得有點過了,你既然不是心悅他,又何必將自己置于那種險境?”
禾慕晟揚了揚眉梢,果然,那日王玄問季云淵回到趙國是否立刻成婚,只是想試探她對季云淵是否心存愛意,這個表里不一的腹黑男!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言不由衷了!
思及此,禾慕晟微微一笑,堅定答道,“因為我不想晉人將這天選的將軍拱手讓給胡人,我要把季云淵,親手帶回建鄴?!?p> 王玄聽后,低低笑出聲來,他的笑,像極了清泉流過石澗,又似玉珠落在玉盤中,直擊心田,動聽極了。
見他微微搖頭,禾慕晟也不氣惱,只是諱莫的問道,“郎君不信?”
“不信,”王玄答得直白,“阿煙既然想要隱瞞,今日我再問,也問不出真相了?!?p> 禾慕晟也不在意,只是起身,對著王玄拱手一揖,“既然如此,郎君就送我回去吧?!?p> 王玄見狀,如玉的面容多了一抹認(rèn)真,“阿煙,我的確可以許你幕僚之首之位?!?p> 禾慕晟知道,王玄這是在做最后的挽留,她默默搖頭,“郎君身邊不缺幕僚,甚至比阿煙更勝者,比比皆是,但季將軍,他只有我了?!?p> 王玄愣怔了片刻,終于輕笑一聲,隨即點點頭。
接著,他起身靠近,提醒了一句,“阿煙,我方才說在救你,不僅僅是擔(dān)心你跟著季將軍去羯族恐有不測,更是因為,昨晚城外,你回程的路上,埋伏了慕容恪的精銳?!?p> 禾慕晟面色一怔!
王玄見她有所動容,繼續(xù)道,“送你回去也不是不可,只是河堤處怕是會有慕容恪的埋伏,瑯琊王氏已經(jīng)撤離瀘城,恐難再護你周全,唯一的安全之處,是最西邊一處叢林入口?!?p> 他拿出一個防毒面具,禾慕晟定睛一看,這面具,可不正是大火時她給王嫻戴著的那個?
王玄輕撫著面具的紋理,柔聲道,“這個面具,做工精致,可以隔絕瘴氣,你戴著它,穿過叢林,一路繞行,小心些,或許還有生路?!?p> 禾慕晟接過面具,答得堅定,“謝郎君成全。”
王玄深深望了她一眼,再次提醒道,“阿煙,入了那叢林,我再不能護你周全,我亦不確定,慕容恪是否會鋌而走險……”
“季將軍已經(jīng)等我多時了?!彼⑽⒁恍Γ瑢⑼跣酉聛淼脑挾略诹松らg。
王玄輕嘆一聲,終于高聲喚道,“來人,送女郎回程。”
輕舟在江面滑行,撐船者鉚足了勁,不到午時,一行人就抵達了叢林邊緣。
禾慕晟只覺得有濕熱的氣息一波接一波的襲來,與江風(fēng)相融,她扣上防毒面具,轉(zhuǎn)頭對著送她回程的人頷首,“諸位請回,后會有期?!?p> 對方卻沒立刻調(diào)轉(zhuǎn)船頭,他們拱手道,“女郎,我家郎君為救你,折了安插在鮮卑的耳目,如今女郎從此處北上,我等需要帶回他們。”
禾慕晟蹙眉,王玄在鮮卑還有眼線?慕容恪身邊何其謹(jǐn)慎,這樣的眼線,定是謀劃了許多年,竟為了她,折了?
見她有些吃驚,對方輕嘆一聲,“慕容恪對女郎勢在必得,他的部署本應(yīng)天衣無縫,唯有這叢林處是生門,女郎如今從此處走,慕容恪必會生疑,耳目會暴露,所以,郎君發(fā)話,讓他們直接隨我等回建鄴?!?p> 說完這句,他拿出一小包粉末遞給禾慕晟,“這是郎君命我給女郎保命用的,置于袖中,可致對方昏迷一個時辰。”
禾慕晟接過藥包,想到之前在瀘城,王玄對著她揮了揮衣袖,她便頃刻間陷入昏迷,心中涌起暖意。
她微微頷首,“替我多謝你家郎君,若有幸去建鄴,我一定登門拜訪!”
“女郎多保重!”對方一臉肅穆,像是她這一走,再難有機會活命一般。
禾慕晟轉(zhuǎn)身,腳步深淺不一,一直到叢林深處。
這里像極了原始森林,雖說已經(jīng)進入深秋,可叢林中依舊潮濕悶熱,腳下的枯葉與淤泥相融,頭頂?shù)年柟獗痪薮蟮臉涔谡谧?,詭異無比。
“還好還有300多積分,不至于沒了小命……”禾慕晟躲避著不時來去匆匆的花蛇,小聲嘟囔著。
然,就在行了一日,眼看著就要見到曙光時,一個頎長的身影赫然立在不遠(yuǎn)處,火紅的長衫在一片翠色中格外醒目。
那張臉,帶著蠱惑人心的妖魅,堪稱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
是慕容恪!
沒了青色獠牙面具的遮掩,他周身的煞氣蕩然無存。
見禾慕晟停住腳步,他慢慢勾起嘴角,像是恭候了多時,“小狐貍,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