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命運的低起點
江綠心里悶悶的,手里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就往河邊去。
林文舒正扛著鋤頭從稻田里回來。
“才回來?”江綠上前問道。
“可不是嘛,明天就要割稻子了,田里的水要先放干?!?p> “明天就要割稻子了?”江綠以為還有些時日的。
林文舒笑笑,“你看看田里,稻子都熟了。”
江綠一看,這才注意到,“還真是?!倍嗌儆行擂瘟?。
她這個不稱職的農(nóng)民啊。
“不過,你是命好的,你家春禾疼你,不讓你下地也不讓你干地里的活,所以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林文舒又說道。
“你別給我找臺階,我是懷孕懷傻了。”江綠自我嘲笑。
“你跟我回家走一道,給你拿點東西?!?p> “啥?”江綠就跟著林文舒往前走去。
“棗干。”
“你還有工夫曬這玩意?”
“這東西又不是很費勁,等再過幾個月,我還要曬柿子干,那也是好吃的?!绷治氖嫘Φ?。
“你這農(nóng)民當(dāng)?shù)目烧媸欠Q職?!苯G佩服道。
“擱幾年前,我也不相信我能這樣能干,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绷治氖孢呎f邊笑。
“我就不行,我倒是喜歡吃這些,但是一做就廢?!?p> 江綠說這句話的時候,猛然想到周春禾學(xué)種菜那事,敢情他倆是一樣的。
說話間,就到了林文舒家里,江綠沒進(jìn)去,天黑了,里面沒點燈,“王會計還沒回來呢?”
“他還在地里,這不我先回來做飯嘛?!?p> “你倆倒是啥也不耽誤?!?p> “你等著,我進(jìn)去拿?!绷治氖婢瓦M(jìn)去了。
這時候,屋里跑出來三個孩子,江綠認(rèn)得其中兩個是林文舒的孩子,王芳和王瑞,但是另外一個她就不認(rèn)識了。
穿得尤其樸素,補丁摞補丁,縫縫補補好幾層,主要那孩子嘴角一直在流口水。
看著江綠直笑,口水直流。
像是看到一盤好菜。
好菜?江綠有些瘆得慌。
“王芳,他是誰?”江綠拉過蹲地上撿石子的姑娘,問道。
“劉二毛啊。”王芳回道,小小的年紀(jì)看不出來江綠的窘迫。
江綠想起來了,周春禾和她說過這娃,在投票會上,這孩子還扮演了關(guān)鍵角色。
可是這會他這樣看著她,讓她有些后背發(fā)涼。
“劉二毛,天黑了,你咋還不回家?”江綠問道。
劉二毛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阿姨,竟然還跟他說話了,一時興奮得哇哇大叫。
“二毛,二毛?!绷治氖鎻奈堇锍鰜恚姷竭@一幕,趕緊叫道。
二毛一聽見林文舒叫他,又躲到她身后去了。
“沒嚇著你吧,這孩子反應(yīng)有點遲鈍,但不是壞孩子?!绷治氖婢驼f道。
“沒有?!苯G回過神來。
林文舒把棗子干拿報紙包著,遞了過來,“天要黑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慢點?!?p> 江綠把棗子揣進(jìn)兜里,正要轉(zhuǎn)身,摸到幾顆奶糖,還是周春禾給她放口袋的。
“二毛,吃糖嘛?”江綠突然問道。
“吃?!倍匦绿匠瞿X袋。
“來,給你?!苯G掏出口袋里的糖。
一共五顆,全給了二毛,“你給王芳王瑞分分?!?p> 三個小家伙湊在一起開始分糖。
江綠沒著急走,她想看看二毛怎么分糖。
只見他把一顆糖放進(jìn)王瑞手里,“你,一個?!?p> 又放一顆到王芳手里,“你一個。”
最后放一個到自己手里,“我一個?!?p> 二毛手里還剩下兩顆糖,江綠看了眼林文舒,以為二毛不會再分了,沒想到他拿起一顆糖就放進(jìn)王瑞手里,并且說道,“你一個。”
最后一顆糖了,他還會分出去嗎?
果然,“你一個。”他給了王芳。
再看看自己手里,沒了。
二毛好像這才意識到?jīng)]有糖給自己了,眼里流露出了沮喪,但是他只是看了看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手里的糖果,就開心地把自己唯一的那顆糖放進(jìn)了嘴里。
“二毛,還沒剝皮呢?!绷治氖嫒崧暤?。
“這孩子,挺好的?!苯G笑道,“他不回家?”
“回,吃了飯再送他回去。”林文舒說道,“他爹八成也還在地里,要是回來了,會叫他的?!?p> 回去的路上,江綠剛剛出門的那點悶氣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二毛清澈的眼神和嘴角的口水反復(fù)出現(xiàn)在江綠的腦海里。
他實在不是一個容易讓人喜歡的孩子,卻是一個容易讓人心疼的娃娃。
命運給了他一個比別人低很多的起點,什么絕地反擊的話,那是那些人都沒親身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實,江綠只希望二毛的人生不要過早走向終點,縱使走得慢一點,也要盡可能多看一點這人間的好風(fēng)景,嘗一嘗這人間的許多甜。
到家,天剛好黑下來。
江綠看到周春禾趴在桌子上,抄筆記。
因為身材高大,他弓著身子,顯得有些費勁。
江綠湊近了看,有些驚嚇,這廝學(xué)習(xí)不咋樣,字也不怎么樣,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出眾。
周春禾打媳婦進(jìn)來就注意到了,一直憋著沒吭聲。
江綠四下看了看,沒看到那束花。
“花呢?”就問道。
周春禾不吭聲。
江綠走到他身旁,推了推他,“花呢?”
“扔了?!?p> “扔了?”江綠叫道,“扔哪里了?”就要出去撿。
“騙你的,沒扔。”周春禾眼看媳婦就要出去了,說了實話。
“哪兒呢?”
“喏。”周春禾往墻角一指。
江綠就看到那一大束的花被分成了兩小束,插在了餅干盒子里。
這個時候的餅干盒子,長長的,方方的,里面容積很大,外面還畫著美人的畫像,就是有一點不好,容易生銹。
但是用來插花,正好。
江綠給抱起來,放在了桌上,房間里瞬間就明艷了幾分。
“不是不稀罕野花嗎?”周春禾就問道。
“誰說的?”江綠不承認(rèn)。
周春禾沒再問,繼續(xù)抄寫他的筆記。
“采花又不是啥丟人的事,有什么不好承認(rèn)的?!苯G說這話,看著周春禾。
周春禾動了動嘴唇。
“還有多少?”江綠問到正事上。
“不管多少,今晚一定抄完?!敝艽汉探o自己下了死令。
“不要命了,明天還要送菜割稻子?!?p> 周春禾這才抬頭看了江綠,“現(xiàn)在知道心疼了?”
痩西風(fēng)
人,生而平等嗎?可是有些人一出生的起點就是他人一輩子的望塵莫及,只希望你在自己的人生里,開出最絢爛的花,結(jié)最豐碩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