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專情之人
自許夫人當(dāng)家后,府中大小各事務(wù)也打理的井井有條,廚司的事務(wù)也一并交給了許寧,云疏下廚的機(jī)會也就少了。
廚司幾個愛說嘴的丫頭很久沒有嘗到云疏做的菜了,就忍不住念叨了幾句。
“還是從前云娘子當(dāng)家時好,廚司大小事務(wù)井然有序,娘子也會做各種小食犒勞大家?!?p> “如今許娘子……哦不,許夫人當(dāng)家,廚司日常開銷都縮減一半了呢?!?p> “就是,平日里府里并不應(yīng)酬并沒有什么大的開銷,廚司多一些,大家能吃的更好也更有勁頭做活。”
“如今……哎,許夫人自己身子弱,食不得好的,如今倒是讓大家跟她一起做庵里的尼姑,別提多晦氣了?!?p> “噓——這話可別再說了?!?p> 一人連忙止住了她們的談話,示意她們小聲一點(diǎn),別被聽到了。
不想什么偏來什么。
許寧身邊的掌事大丫頭銀月從門后跳了出來,指著那幾個嚼舌根的丫頭怒罵道:“一群賤皮子,敢在背后嚼主子舌根,怕是不想活了!”
“將你們一人打夠十五大板才算夠呢!”
里面一個丫頭頗向著云疏,自從知道許寧借著太后的勢做了正室夫人別提多討厭許寧了。
她性子潑辣,也不顧銀月是許寧身邊的人,沖著銀月吐了口口水。
“我呸,我們賤皮子再賤也不會仗勢鉆人家空子?!?p> “明眼人都看得出大人只疼云娘子一人,你們巴巴去送了頓飯,在太后跟前提一嘴巴就做了大夫人,挑水趕不上趕趟的功夫?!?p> 銀月見有人這般侮辱自家主子,氣急了上去就和那丫頭扭打起來。
眾人見狀連忙要將她們拉開,可兩人誰也不服誰打的難舍難分,還波及了幾個拉架的。
直到張婆子和另一個眼生的嬤嬤來到,厲聲呵了幾聲才讓廝打的人停了下來。
張婆子皺著眉看著銀月和那丫頭:“怎么回事,府中嚴(yán)禁下人斗毆,是不長眼還是故意挑釁府規(guī)??!”
銀月先一步跪下,頭發(fā)亂的,眼角還帶著幾塊淤青,身上的衣服也扯的松松垮垮,哭訴道:“奴婢看不慣這群人背后說我家夫人的壞話。”
“我家夫人身子弱,日常管理府中大小事務(wù)難免有疏漏,可是這幾個丫頭為著云娘子背后罵我家夫人上不了臺面?!?p> “奴婢,奴婢一時氣急才與她們爭執(zhí)起來?!?p> 那潑辣的丫頭眼猛的睜大,盡管也掛了彩,卻十分有勁頭,中氣十足道:“我哪有罵這些,你不要血口噴人!”
張婆子目光落在銀月身上片刻,才看向那潑辣丫頭:“住嘴!”
那丫頭也委屈至極,又想為自己辯解,可是張婆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敢再開口。
一旁那個眼生的嬤嬤走上前,笑得一點(diǎn)都不真:“看來丞相府還真是臥虎藏龍啊?!?p> “怪不得太后娘娘怕夫人一人受不住,派老奴前來幫襯著?!?p> 張婆子一聽臉辣辣地,這不明擺著說他們丞相府下人沒規(guī)矩嘛。
張婆子想著讓幾個人下去領(lǐng)幾板子,罰些月錢就好了,誰知董嬤嬤不依了。
“這事可大可小,下人犯錯,是主子管教不嚴(yán),若然風(fēng)氣形成,日后人人都可以辱罵主子,人人都可以以下犯上該如何?”董嬤嬤端著架子,目光凜然看向幾個人。
張婆子礙著她是太后指來丞相府地,也只能附和著。
沒想到這事驚動到了許寧那里,董嬤嬤教著許寧:“夫人,大人的妾室自你掌家后就該聽訓(xùn)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更何況夫人要為大人分憂,自該訓(xùn)誡府中人安守本分,做好自身的事。”
許寧性子軟,也沒什么大的主見,應(yīng)了董嬤嬤地,將云疏一干人喚了過來。
董嬤嬤目光掠過幾個樣貌出挑,形容各有千秋的女子,最后落在了云疏身上。
她擺足了架子,指著云疏道:“云娘子出來?!?p> 云疏來的路上已經(jīng)聽人說過發(fā)生了什么,她抬了抬目光,走上前。
許寧安定的端著茶盞,也不管,只是看著董嬤嬤訓(xùn)人。
“云娘子是王府出來的,雖為庶出,可是禮該懂得不少,大人雖然寵愛與你,可是你也該盡做良妾的本分,勸大人到各院都走走,尤其是夫人處?!?p> “畢竟,今后大人的嫡子還是夫人所出?!?p> “你尚不聽禮教,縱著自己的丫鬟辱罵主母,這該是一個良妾做的事情?”
云疏不明所以,這嬤嬤上來就是一番訓(xùn)斥,也不問緣由,怕是故意來挑錯處地。
她并不懼怕董嬤嬤,反而十分平靜淡然地看向她:“嬤嬤這話可要講證據(jù),縱奴罵主?這罪名我可不背?!?p> “你還敢抵賴?當(dāng)著主母的面要喚妾身!那個丫頭是廚司地,從前你管著廚司,自然是你的丫頭?!?p> 云疏挑眉,處變不驚,了然道:“那可有身契文書納冊?可有引接人詳明?”
董嬤嬤一噎,什么文書納冊?這小小的府里,一個婢女的出處也有登明納冊?
張婆子眼見著云疏被刁難,她連忙接話道:“回云娘子,并沒有,那丫頭名喚意兒,當(dāng)初買入府直接就安排在了廚司,身契文書也是落在廚司,沒有調(diào)動。”
董嬤嬤看了眼許寧,許寧搖了搖頭,她并不懂這些,從前都是云疏一手管理地,如今她剛接手,不過想博個為府里開源節(jié)流的名聲,哪懂什么文書造冊的事。
董嬤嬤咬牙,看來這個妾室還有點(diǎn)手段。
云疏見她們沒說話,步步緊逼道:“那意兒既然是廚司地,如今夫人已經(jīng)接手廚司,便是自己底下的人不和睦,也是夫人御下不嚴(yán)。”
“夫人連自己的人都管教不好,妾身等是侍候大人的,若受教,日后冒犯了大人,于府和睦不利?!?p> 胡蘭眸子登時就亮了起來,暗道干的漂亮!
董嬤嬤見云疏竟然能反將一軍,把責(zé)任推到許寧身上,一時也不知從何處下手。
怪也只怪她急功近利,還沒了解清楚府中的大小事務(wù)就貿(mào)然行事。
“那意兒和銀月各罰三月俸祿,以示懲戒,如此可行?”許寧見云疏有些鋒芒,她本就不會玩弄內(nèi)宅之術(shù),只能避避風(fēng)。
堂下人也知道這是夫人找事不成在給自己找階梯下,只能附和道:“夫人英明——”
退出那里后,云疏一把被胡蘭拉住了:“這下你可明白這丞相府當(dāng)家主母的位置有多重要了吧。”
云疏輕笑:“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我資質(zhì)尚淺,況且身邊無人撐腰,如何能擔(dān)眾人?!?p> 胡蘭看著云疏淡然離開的身影,琢磨著這話:“我怎么覺著她在內(nèi)涵許寧呢?”
“難道,大人不能為他撐腰嗎?”
一旁的玉笙敲了敲胡蘭的頭道:“云疏是為了大人才退讓地,我聽父親說,丞相因?yàn)榍靶r日被污蔑貪污,后來又不知哪里多出來一股未編的流軍打著大人的名義四處作亂,想來是陛下要出手對付大人了,若此番又頂撞了太后懿旨,會讓人抓了把柄?!?p> 胡蘭聽的云里霧里地,朝堂之事她也不懂,她拉住玉笙問道:“你說的我不明白,就是云疏覺得大人靠不住唄。”
玉笙目光落在胡蘭拉著她的手上,眼梢微動,低眸無奈解釋道:“我們都是靠大人恩寵過活地,你覺得大人的性子是長情之人嗎?”
胡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你看,對云疏多好,多專情——”
玉笙一時無語,這丫頭真是笨啊,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為何被送來丞相府,就連許寧都是太后送來地。
云疏更別說了,也是慶越王府的棋子,鳳長榭如此精明的人,又怎么會真的沉溺情愛。
也就這個傻丫頭看著鳳長榭日常對誰好就覺得他愛誰。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云疏也是如此冷靜,睿智的人。她沒有因?yàn)轼P長榭的寵而驕縱蠻橫,予取予求。
又或者是云疏她根本不懂情愛與利益之事,大智若愚罷了?
這府中多的是深藏不露的人,就單說那個并不顯眼的陸簪,父親是盛德大將軍,將門之女怎么會甘于自困囚籠呢。
自己就更別說了,父親是個中立的人,常年游走朝堂卻不偏不倚,既不是擁護(hù)陛下,刻板的老忠臣,也不是丞相這邊明面上的人。
她不過是父親給自己留的一個退路罷了。
也只有胡蘭這個心思純澈的女子,忘了自己是怎么來的,興許皇帝也忘了吧,這樣對她才是最好的。
回宴樓——
青霜跟在云疏身后,碎碎念道:“這夫人看起來并不多事,倒是那個董嬤嬤確實(shí)難相與?!?p> 云疏寬了寬肩,舒了口氣道:“她是太后身邊的人,規(guī)矩多著呢,日后小心些便是?!?p> “對了,那個意兒……?”云疏驀然想到那個丫頭。
青霜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道:“她如今依舊在廚司當(dāng)差,夫人為著自己的名聲不會為難她的。”
云疏放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這幾日怎么不見鳳長榭?
青霜看上去心思有些沉,云疏拍了拍她:“怎么了?”
青霜嘆息:“那日大人問娘子接不接旨意,若娘子不想許娘子做夫人,大人那么厲害,一定不會讓步地?!?p> “奴婢,奴婢是覺得委屈娘子了?!?p> 云疏彈了彈她的鼻子,笑道:“傻丫頭,你不懂這中間的關(guān)系。”
“我父親是武將出身,當(dāng)年跟過先帝出生入死得了個王爺?shù)木粑?。宮里怎么會看著我和大人恩愛無間隙,那豈不是讓大人勢更大了?”
“況且,這幾日我聽聞大人在朝堂又出事了,雖然他能力很大,可是哪能防得住四面八方暗處的危險(xiǎn)?!?p> 青霜一聽,鼻尖一酸,險(xiǎn)些哭出來:“娘子,您怎么對大人這么好?”
“若說你們先前不認(rèn)識,奴婢打死都不信?!?p> 云疏被她逗笑了,捏她的鼻子:“他幫過我阿娘,我自然要回報(bào)他呀?!?p> 其實(shí)她心里清楚,自己沒得選擇,母親為了他們兄妹三個忍受著父王在王妃和阿娘之間的婦人之仁的抉擇。
兄長成親后,阿娘可能會離開,在此之前,她需要得到鳳長榭的助力,為阿娘謀得一個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