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顧笙念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妹妹這般模樣，既心疼又痛心。
他看著站在她身側(cè)，同樣紅著鼻頭幾欲落淚的車珧，收回了想要安慰她的手。
“哥哥，我早已不是那個只會跟在你身后被你保護(hù)，被愛包圍著的小女孩了?！?p> 顧笙歌苦笑著：“我們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看清人性不是必備的技能嗎？”
“可你知道嗎？我們遭遇綁架的這件事，是父親默許的。”
“我直至現(xiàn)在都沒有辦法接受，我不理解?！?p> “父親他知道，如果到最后一刻，你定會把生的機(jī)會讓給我?！?p> “那他就可以借大伯的手殺掉你。”
“我的哥哥，父親想讓你死！”
顧笙歌幾乎哭到昏厥。她捂著喘不過來氣的胸口，傷心欲絕地看著顧笙念：“哥哥，父親想讓你死??！你為什么還要向著他，總要替他說話！”
“這世上怎么會有父親要狠心殺掉自己的孩子！怎么會有父親盼著自己孩子死的！”
“他不配做父親！”
“顧氏家產(chǎn)就該交到你手里，是他欠你的！”
車珧扶著顧笙歌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知道，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病。如今傾吐出來，或許能好受些。
顧笙念其實(shí)一直知道父親看不慣自己，可不管怎樣，父親對自己有養(yǎng)育之恩。所以他不愿撕破臉，讓妹妹難過，只是一再忍讓只求自保。
“他不是純粹的惡人。至少，他對你盡到了一個父親應(yīng)盡的責(zé)任。”顧笙念嘆口氣，“笙歌啊，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人是復(fù)雜的。這個世界也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有著很多的灰色地帶?！?p> “不！得而不惜就該死！”她眼睛通紅，一聲聲控訴著。
“與其等他來救，我還不如爛在那口枯井里！”
“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親哥哥?！鳖欝细杵v地靠著車珧，合上眼睛。
思慕聽著她一聲聲訴說，在他懷中小聲啜泣著。
顧笙歌的話，一句句落進(jìn)顧笙念的耳朵里。
“哥哥，你的親生母親是父親的初戀，是他心頭的白月光。
可他并沒有得到她。”
當(dāng)年，顧笙念的親生父親因公殉職后，母親也得了重病，不得已，才把他托付給了顧家。
顧笙歌想，那時，父親應(yīng)該很喜歡哥哥的親生母親吧。所以才會將哥哥視如己出，一看到哥哥就想到自己最愛的女人。
再到后來，父親娶了母親。他們只是政治聯(lián)姻，沒有什么感情。
后來，有了顧笙歌。
那時的一家人多么幸福。
雖然母親總是喜歡呆在佛堂里，只知道吃齋念佛。不曾像別的母親那樣關(guān)心子女的安危冷暖，看著女兒的眼神也始終是冷冷的。
但那時，他們的家庭至少看起來是完整的。
可是，愛是會消失的，會轉(zhuǎn)變成厭惡憎恨。
后來的父親，每次看到哥哥都會想起他的親生母親，想起那時，哥哥的母親沒有選擇他。
他恨。
他恨哥哥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恨哥哥不是他和哥哥母親的兒子。
他滿心滿眼里想的，都是怎樣除掉哥哥，獨(dú)占當(dāng)時哥哥母親留給他的巨額撫養(yǎng)費(fèi)。
顧笙歌越想就越是心痛。
每個孩子小的時候都會想，是不是只有我的家是這個樣子。我的家是最好的，是充滿愛的。
可顧笙歌她長大后發(fā)現(xiàn)，她的家，千瘡百孔。
她的父親，強(qiáng)占了母親，才有了我。
為此，母親才瘋了的。
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為什么母親，從來不在意她的死活。
“哥哥，原來我不是因?yàn)閻鄱嬖?。我們都不是?！?p> “我只是父親延續(xù)事業(yè)輝煌的工具罷了?！?p> “而哥哥你，也只是父親他用來獲取一部分原本不屬于他的財(cái)富的鑰匙?！?p> “我們的父親，是惡魔！”
“我絕不會讓他如愿，終有一天我會讓他悔恨?！?p> “我會讓世間所有惡人，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jià)。”
“哥哥，如果不是你從小一直陪伴著我，給我足夠的愛和安全感，教我分辨這世間美丑善惡，也許我也會變得像父親一樣麻木不仁，像母親一樣冷血?！?p> “是你拯救了我?！?p> 顧笙念聽完妹妹大段的內(nèi)心獨(dú)白，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反倒是懷里的顧思慕仰著頭，怯怯的說：“我想過去抱抱她?！?p> 顧思慕知道，顧笙念很心痛，他此刻其實(shí)很想去安慰妹妹。
可他沒法像小時候那樣，在她哭泣時給她肩膀，親昵的摸摸頭，只去單純的逗她開心。
他在妹妹笙歌的生命中，始終扮演著亦父亦兄的角色。
不單要給她足夠的愛，更要以身作則教她明辨是非，知道善惡曲直。
即便是生在這樣的家庭中，他也始終希望，妹妹之后能成為一個不乏善良正直的人。
可他還是對她的成長疏忽了。
她還是劍走偏鋒了。
顧思慕代替他給了妹妹笙歌一個滿含溫情的擁抱，代替他給妹妹笙歌擦干眼淚。
他一直以為自己把她保護(hù)的很好，以為笙歌她不會了解到這些殘酷的真相。
是他低估了妹妹的能力。
但，他還是想盡己所能護(hù)她周全。
“今天我跟車珧去見的人，你以后不要再接觸了?！?p> 好不容易平靜了情緒的顧笙歌又激動起來：“為什么？”
“你說為什么？！”顧笙念發(fā)了怒。
他知道妹妹曾做過記者，她能獲取到的消息向來比自己靈通全面。
可他這時當(dāng)真是后悔讓她學(xué)這個專業(yè)了。分明是引誘她孤身去探虎穴龍?zhí)丁?p> “他是個殺人犯對吧？”顧笙歌看向哥哥。
“他會是下一個余粱。”
聽到這個名字，顧思慕不受控制的身子一顫，汗毛直立。
顧笙念摟著她的手臂更緊了些。
他原本是可以讓小陌進(jìn)來把她帶到車?yán)锏??？刹恢獮楹?，最近這些天，他實(shí)在不想讓思慕和小陌有相處機(jī)會。
“我就是故意接近他，要跟他談合作的。我要親手阻止他傷害更多的人，我要看著他身敗名裂，我要讓他死！”顧笙歌又憤慨起來。
“他怎么能為了強(qiáng)占一個女孩的身體，不惜將她活活逼死，在她死后剃掉血肉，夜夜摟著她的骨架與之共舞？簡直禽獸不如！”
“她的生命就這樣被另一個人永遠(yuǎn)終結(jié)，還會有更多的女孩遭遇同樣可怕的死亡！”
“笙歌，停下來。”
“不，哥哥！你不該是這樣的。你變得懦弱了，以前的你絕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會放任罪惡！”
在顧笙念離開的這些年，妹妹顧笙歌漸漸活成了他的樣子。變得悲憫眾生。
“可伸張正義從來不是同歸于盡！”顧笙念也跟著情緒激動吼了起來。
“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以卵擊石，那那些惡人更會逍遙法外！”
“我已經(jīng)暗中讓警方插手了，這件事你別再管了?！?p> “你想要做一切事之前可不可以先保全自己?！鳖欝夏钫Z重心長的說道。
“笙歌啊，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讓我再次犯險(xiǎn)。我知道你不想我……死，難道我不同樣想嗎？”
“我絕不會看著你出事。”
“我就你這一個妹妹?！?p> “車姚還等著你回家?！?p> 顧笙念終于忍不住，彎曲著食指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
哥哥久違的親密舉動，讓笙歌內(nèi)心一陣激蕩，幾乎熱淚盈眶。
她總算是不再拗著性子，看著哥哥對待自己還如同小時候一般，能夠確認(rèn)哥哥的心還是向著自己時，所有委屈一瞬間涌上心頭，撲進(jìn)車珧懷里痛哭起來。
車珧望向顧笙念，眼睛里溢滿欣慰和感激。
他比顧笙念更熟悉顧笙歌略古怪的脾氣，更擔(dān)心她會一條路走到黑。
她呀，誰的話也想反抗。就算是親生父親，她也說忤逆就忤逆，依舊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自己即便如今已成為她的丈夫，也無法左右她的思想。
顧笙念能夠把她拉回正軌，很好。
她一直將哥哥奉若神明，言聽計(jì)行。
她從小就最聽哥哥的話了，也只愛聽只愿聽哥哥的話。
若是有天她真的走上不歸路，也只有他能勸回來。
顧笙念知曉他的心意，了然點(diǎn)頭。
可顧笙念在心里不斷搖頭。車珧啊，對笙歌實(shí)在是太縱著了。
屋外。
小陌坐在開著暖風(fēng)的車?yán)铮辜钡目粗贿h(yuǎn)處洞開的的白漆雕花大門。
就在他等得都快要自燃時，顧笙念一手護(hù)著思慕的頭，一只手抱著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來。
小陌下車?yán)_車門，抬手去擋車框防止他們碰頭。
顧笙念自然看到了小陌因自責(zé)擔(dān)憂而發(fā)熱冒火的眼睛，開口道：“她沒事，只是太累睡著了?！?p> 小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是時不時偷偷透過后視鏡，去看舒服窩在顧笙念懷里熟睡的顧思慕。
顧笙念一直看著懷中的人兒，沒有察覺到小陌有些隱晦的目光。
回到家已是深夜。
芳姨回老宅去了。
芳姨其實(shí)一直是待在老宅的，跟著顧母照顧她。在顧笙念回來了之后又有了思慕，芳姨便白天來這邊幫襯著，晚上再回顧宅，就這么兩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