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走了,沒留下只言片語,只留下一張銀行卡。
青翎將卡收起來。受傷的是云川,要不要賠償?shù)盟f了算。
醫(yī)生說云川頭部的傷不嚴重,這兩天就能醒過來。青翎一直不敢合眼,希望云川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然而她畢竟不是機器,終是抵擋不住困意來襲,趴在床邊睡著了。
云川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發(fā)絲凌亂,雙頰蒼白的青翎緊緊閉著眼睛,一副擔(dān)憂模樣。
臭丫頭,一點兒不在乎在他面前的形象。
云川一只手被青翎握著,只好用另一只手去理青翎的頭發(fā),他手指剛一碰到青翎,青翎就醒了,立馬坐直身子。
“你醒了!”
“你醒了?!?p> 同樣三個字,一個充滿驚喜,一個飽含愛憐。
“感覺怎么樣,暈不暈?”
云川從未見青翎如此關(guān)切過自己,心中涌過暖流。他搖頭:“沒事,你看,嘶——”
“別亂動,碰到傷口了吧!”青翎按住他,起身倒了杯溫水,“醫(yī)生說得24小時后才能進食,先喝點水吧?!?p> “我傷的又不是胃,還不讓吃東西?你怎么樣,有沒有暈倒?”他不知流了多少血,青翎見到那樣的場面肯定嚇的不輕,都怪南君,自打青翎跟他認識,就沒碰到過好事!
見青翎眼圈泛紅,云川就想抽自己:干嘛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個,沒告訴楊大人吧?”
青翎搖頭,淚水隨之甩了出來。云川慌了:“別哭,別哭,都是我不好,不想了,不想了。”他拉近青翎,溫柔的撫摸她的頭頂,“我沒事,你也沒事,過去了,都過去了?!?p> “我以為你會跟爸爸一樣,再也見不到了?!鼻圄岬穆曇魫炘诤韲道?,尾音都在打顫。
“我像說話不算話的人嗎?我說了會一直陪著你就一定說到做到?!痹拼ǖ谝淮握媲懈惺艿角圄釋ψ约旱囊蕾嚕路鹨н^魚鉤的魚重回水中。他不會拋下她,永遠不會。
小護士站在門邊無奈的敲了敲門:“該換液了。”
直到出院回家,云川都跟在夢里一樣。青翎前所未有的溫柔體貼,連說話都不曾大聲。云川覺得自己這次傷的值了。
“你休息吧?!卑言拼ò仓煤?,再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一度,青翎拿了云川換下的臟衣服往外走,“你近期不能洗頭,一會兒我去買浴帽,你老實在家不許亂跑?!?p> 不亂跑?才怪!他已經(jīng)躺了好幾天都快發(fā)霉了。
云川躡手躡腳走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細聽——廚房有聲音——青翎在做飯?
青翎做的飯能吃嗎?
唉!不管多難吃他也得吃呀!
云川摸了摸自己的胃,提前通知它做好準備。隨即轉(zhuǎn)頭去桌前繼續(xù)未完的建筑。
廚房里,青翎煮了白米粥,剛關(guān)火就聽臥室傳來一聲慘叫,她趕緊沖過去。
只見云川正摸著自己的頭,神情驚恐,看到青翎進來,慌亂的用胳膊擋住自己:“你出去,快出去。”
他還嫌棄青翎在他面前不注意形象,他自己呢?比世界上最丑的小丑還要滑稽可笑!
“我都看好幾天了,你現(xiàn)在趕我走是不是太晚了?!鼻圄峥吭陂T邊歪頭打量。她還是第一次見云川如此狼狽,如此羞怯,好像個護頭的小男孩兒?!安痪褪穷^型變了嘛,我覺得還好啊,許多七八歲的小朋友都是這種頭型,挺可愛的呀!難不成你喜歡當和尚?”
云川氣,躺到床上不說話。
“我煮了粥,還買了小菜,吃不吃?”青翎好脾氣的哄他。
云川依舊閉眼不說話,青翎等了一會兒,走過去貼近他:“快起來吃飯,否則我把你的樣子發(fā)給四眼兒。”
云川睜眼瞪著青翎,青翎笑意溫柔:“我不嫌,你自己還嫌棄自己?等開學(xué)頭發(fā)就長出來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還有,還有,那個護士知道。”笑顏如花,紅唇在側(cè),云川竟不由自主有些結(jié)巴。
“放心,我給了封口費。”青翎拽他起來,“乖,去喝粥,喝完粥有驚喜?!?p> 被人哄的舒適感和對驚喜的期待讓云川聽話的喝了兩碗白米粥,喝完口中竟留有淡淡的甜?!澳惆局嗟氖炙嚤戎竺鎻姸嗔耍】煺f,什么驚喜?”
把云川按在沙發(fā)上,青翎去屋里取了東西出來。她雙手背在身后,神秘一笑:“你猜猜?!?p> “我頭傷了,不能動腦筋,哪能猜得出來?!?p> “那你閉上眼,站起來。”
云川遵命,想著戴帽子還用站起來——青翎一定看他頭發(fā)這么短特意給他準備了頂帽子。
然而,頭上沒動靜,腰間卻有了感覺。
“睜開眼睛吧。”
一條腰帶?
“你不是該送我帽子嗎?”云川手指按在腰帶上。
“我覺得頭型挺好,簡單利落,沒必要戴帽子。反倒是你的那條皮帶,用了好多年,皮子都磨掉好幾塊了,該換新的?!?p> “該不會是你自己編的吧?”這是條人工編織的腰帶,手藝不太完美,能感覺到有些地方的粗糙。
“怎么,嫌棄??!”青翎作勢要拿回去。
“哪有!”云川連忙按住,“這才是獨一無二,給千金也不換。”青翎送他的東西,還是親手做的,他高興都來不及。這可不只是一條腰帶,這是青翎的心意。
青翎滿意,和云川并排坐下:“以后你的腰帶我包了?!?p> “突然對我這么好,是不是有求于我呀?”云川覺得這丫頭有點怪。
“我想你陪我去個地方?!?p> 夏天的雨總是不期而遇。被雨水沖刷后的洋灰地面殘留了許多小水坑,踩上去發(fā)出啪啪的聲響。這還算好的,再往前是徹徹底底的土地,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泥地。
青翎和云川一步一個腳印來到兩座墳前。
“這是我奶奶,這是我爸爸?!睗皲蹁醯目諝庵校圄岬穆曇袈犐先ズ懿徽鎸?,“奶奶臨終前要求回老家,和爸爸葬在一起?!?p> 云川沒想到青翎讓他陪著來看已故的親人。
“爸爸,這就是云川,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p> “爸爸,我從沒來看過你是因為我不敢,我害怕再想起你躺在血泊里的畫面。而今,我來了,因為云川醫(yī)好了我?!?p> “爸爸,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青翎哽咽的話語聽在云川耳中宛如晴天霹靂——青翎害了她父親?“如果我勇敢一點,如果我呼叫求救,哪怕是哭出聲,結(jié)局都不會如此?!?p> 原來青翎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意外,所以從那時起她便開始暈血。云川猜那時她七歲。
“我不明白她為何那般狠心,狠心到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你流干最后一滴血。我不明白你們還算不算夫妻,為何如結(jié)了深仇大恨般彼此仇視,除了吵架、冷戰(zhàn)什么都不剩。我不明白你們究竟愛不愛我,是不是把我當做女兒,尤其在我受到那樣的傷害以后?!?p> 阿姨見死不救?!云川聽的心驚膽顫。他很難想象那是怎樣的場景。如若換做是他,恐怕也成為一輩子的噩夢。畢竟對于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孩子來說,那畫面太血腥,太殘酷,太邪惡。
除了心驚,還有心疼。他終于明白為何青翎冷起來能把人凍成冰棍,為何青翎把自己鎖進殼子里誰都不讓靠近,因為她心底埋藏著這樣的秘密,令人恐懼到窒息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