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冰涼與憎恨

　　不管在哪里。

　　不管是什么身份。

　　宋聽禾，你都跑不掉的。

　　“以后，我所到之處就是你在的地方。我說聲音，你就得讓鈴鐺聲被我聽到?！?p>　　好像在下死刑犯通知書一樣，他說的話帶著十分明顯的命令口吻。

　　宋聽禾先是被奪取了清白，如今還想要與他捆綁在一起。

　　沒門！

　　“聽你媽！”

　　宋聽禾奪過被子，蓋在身上，去衣柜里翻了衣服出來。

　　秋風(fēng)瑟瑟，萬物凋零，可窗外仍是一片沉悶的綠色。

　　她套了衣服，準(zhǔn)備去找崔奶奶。

　　“禾禾，你起來了呀！我給你熱熱飯…”

　　老人站起來就要去為她熱飯。

　　宋聽禾馬上把她止住，讓她繼續(xù)坐在沙發(fā)上休息。

　　“我來?！?p>　　宋聽禾正在熱飯，樓上就傳來了腳步聲。

　　今天的早飯是崔奶奶做的牛肉咖喱。

　　味道不錯(cuò)，牛肉很嫩，咖喱加的剛好。

　　她端了飯，兀自走到桌上吃了起來。

　　“禾禾，你男朋友呢？”

　　崔奶奶的記憶很斷斷續(xù)續(xù)的，她現(xiàn)在只喜歡坐在那里，看著窗子外飄著雨。

　　“他不是我男朋友，奶奶?！?p>　　宋聽禾前一秒剛否定，下一秒就被制裁了。

　　“別聽她胡說啊奶奶！她這是在跟我鬧脾氣呢！”

　　樓上的江憂下來了，坐在宋聽禾飯桌對(duì)面。

　　宋聽禾頓時(shí)就失去了胃口，吃飯時(shí)忽然見了一只驅(qū)蟲一樣。

　　她放了筷子，也不再吃了。

　　崔奶奶也老了，年齡上去了，很難再關(guān)心那么多。

　　她或許剛才是清醒的，但是下一秒她又望著窗子出了神。

　　雨好像停了，崔奶奶的眼中很復(fù)雜。

　　或許是因?yàn)槔狭?，或許是因?yàn)橐娺^太多了。

　　“宋聽禾?！?p>　　江憂喚了她一聲，有些小心。

　　有些涼意。

　　她沒有回答。

　　宋聽禾不想回他，她被崩潰和悔意籠罩。

　　一定要是我嗎？一定要是我嗎？

　　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只是想平靜地過完這不平凡的一生。

　　她就像被奪了靈魂的外皮。

　　拖著沉重的身體在人間茍延殘喘。

　　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了，忘記那些痛苦，忘記那些傷害，忘記那些粗暴，忘記那些一次次的跟蹤，忘記那些恐嚇和數(shù)不清的驚訝。

　　最美好的東西，會(huì)因?yàn)槿魏我粋€(gè)骯臟的片段給毀滅掉。

　　什么是對(duì)的？什么是錯(cuò)的？

　　有些人就是錯(cuò)的。

　　努力很難，墮落卻很容易。

　　要我這二十多年的汗水和淚水被人就如此容易的捏在掌心，然后掐的粉碎嗎？

　　究竟是誰告訴了江憂她的賓館號(hào)碼和鑰匙的？！

　　究竟是誰告訴了江憂她的出國(guó)消息和地址的？！

　　她的精神世界似乎在被敲碎，然后夷為平地。

　　厚重的灰塵讓她喘不過氣了。

　　沒有告訴媽媽，她只會(huì)覺得這是宋聽禾用來吸引注意的手段。

　　在小時(shí)候，她最喜歡這么說了。

　　只會(huì)說，別去管那些和你沒用的。

　　可是這次，好像火已經(jīng)上身了。

　　她很無助，跑過去坐在崔奶奶旁邊。

　　宋聽禾把頭埋在崔奶奶的頸窩里，抱著她的手臂。

　　很溫暖。

　　很短暫。

　　宋聽禾又被人扯了起來，跌進(jìn)了堅(jiān)硬又帶有溫度的懷抱。

　　“宋聽禾?！?p>　　宋聽禾想要扯開他，卻無能為力。

　　她冷漠的瞪了江憂一眼，“別碰我?！?p>　　三個(gè)冰冷的字把空氣的溫度驟降到了極點(diǎn)。

　　打擾她的生活節(jié)奏，改變她的生活軌跡，破壞她的安穩(wěn)生活。

　　宋聽禾不知道怎么了，現(xiàn)在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不知道怎么對(duì)付他。

　　“我不怕文菲，你也不要指望得到我?！?p>　　宋聽禾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感受到牙床都疼了，她才確定自己用的大勁兒了。

　　身上的束縛力變得小了，她一下推開了江憂。

　　黑色的沉默在雨中漫步著，一切都靜了下來。

　　“宋聽禾，你要去哪里？我沒有想要傷害你。你別跑了行不行？”

　　有些微弱的聲音在顫抖著，沒有奢求過的人現(xiàn)在不敢留住自己的東西。

　　因?yàn)槟潜静粚儆谧约骸?p>　　沒有感受過愛，江憂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相愛。

　　他只知道自己很差，從頭到尾都很差。

　　江憂見證了自己的姐姐被壓榨、被欺負(fù)，看見了母親像個(gè)傻子一樣到處求人，最后死在那場(chǎng)大雨。

　　他還看見了爺爺奶奶接二連三的去世，留下了自己一個(gè)人。

　　那間破舊的小屋，最后被拆了。

　　他的回憶都被挖的一干二凈。

　　什么都不剩了。

　　江憂只知道自己只能坐在破爛的紙板上，看著其他的同齡人拿著汽車，洋溢著笑容。

　　他的童年，是在悲慘中度過的。

　　溫飽問題都是頭等大事，他又怎么敢奢求那些？更何況，他從來沒有得到過所謂的父母的愛。

　　沒有愛，只有生活。

　　沒有自由，只有冷漠。

　　何嘗不羨慕呢？羨慕宋聽禾那么優(yōu)秀，有那么美滿的原生家庭。

　　無憂無慮的生活，只需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我以為我只想要讓你看看我的過去，后來才發(fā)現(xiàn)，它成了一張令我失望和羞赧的照片。

　　江憂說不清楚什么時(shí)候愛上的宋聽禾。

　　他一直以為自己自己是想要讓她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他以為自己只是想要讓她感受下被人折磨的感覺。

　　可是，看見她疼的喘不過氣的時(shí)候。

　　他才明白，自己不是想要這些。

　　宋聽禾說，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所謂的愛情。

　　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樣，他們沒有愛情，但是也過了這么久。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家庭很有愛，可是后來她才明白那些都是兩個(gè)人生活的偽裝品。

　　都是假的，愛都是裝出來了。

　　什么都可以是假冒偽劣產(chǎn)品，包括虛幻的愛。

　　宋聽禾的話，每一次都讓他很難過。

　　心口忽然涌起一陣大風(fēng)，吹得整個(gè)人都會(huì)搖晃。

　　如果是別人，他肯定會(huì)生氣。

　　這么難聽的話，他會(huì)還手。

　　可是在宋聽禾這里，變得不一樣了。

　　什么都不一樣了。

　　她的話會(huì)變成刺，毫不客氣地扎在他身上。

　　她的冷漠，變成了一場(chǎng)難以行動(dòng)的暴風(fēng)雪。

　　該怎么挽留你，宋聽禾。

　　“宋聽禾！”

　　他顫抖的聲音讓宋聽禾輕輕閉了眼。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擦過江憂的肩，宋聽禾又去了樓上。

　　床上的凌亂和回憶讓自己都變得惡心了。

　　她拿了行李箱，收拾著衣服。

　　所有他碰過的東西，她全都沒碰一次。

　　第一步，先出去好好洗個(gè)澡，然后找個(gè)地方住下。

　　這里，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