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潮的運輸生意一直沒有斷過,甚至越來越紅火,做熟了之后,一天至少跑兩趟,有時候甚至三趟。
運價越來越高,現(xiàn)在楊潮運輸一千多擔貨物過江,已經(jīng)可以收到十五兩銀子了,一趟來回就是三十兩。
可是一直沒有遇到江匪,連楊潮都有些大意了,以為這條江上的江匪只是個傳說,是一些船家給漲價編造的借口。
但走的山多終遇虎,幾天后江上起了大霧。
楊潮的大船駛出碼頭沒多久,突然前方隱隱卓卓的有一個影子飄蕩。
百無聊賴,楊潮正在船艙里,點著燈讀書,突然一個身影踉踉蹌蹌的跑了下來。
“大人,不好了,有情況!”
來人是李五六,楊潮每次帶兩個隊進行輪換,現(xiàn)在李五六也是隊長了,這小子被楊潮抽出來練弓箭后,很快就掌握了不錯的箭術,加上身體魁梧,膀子有股子力量,射箭非常適合他,楊潮最后干脆從每個隊中都挑出了一個人來交給他,加上他一共八個人,組成一個弓箭手隊。
今天是他的隊,和王璞的隊輪班上船。
“什么情況?”
楊潮問道,隱隱期待起來,難道遇上江匪了,練了這么長時間的兵,該拉出來檢驗檢驗了。
“回大人話,有一個影子,就在我們跟前晃蕩,已經(jīng)晃蕩了很長時間了。老桿子說,怕是遇到了江匪?!?p> 老桿子是張大桅的外號,他是所有人中年級最大的,今年都四十二歲了,加上名字有桅桿‘桅’字,那些不懂禮貌的士兵都給他起外號叫老桿子。
一聽是江匪,楊潮當即就起來了,甚至無法掩飾激動之色,身體都微微有些發(fā)抖。
但是這種興奮,讓楊潮覺得自己身體似乎有些失控,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總是使不上勁。
一步三顛的爬上了甲板,此時所有的士兵都圍在船幫上看著,并且指指點點。
這些年輕人跟楊潮一眼,緊張、興奮,唯獨沒有害怕,似乎有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
只有老成持重的張大桅一臉凝重之色。
“老張,是江匪嗎?”
楊潮感覺自己身體緊繃,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立刻就問道。
手里掌舵的張大桅說道:“不清楚,一直在那個方向,出現(xiàn)了好幾次了,不太對頭?!?p> 楊潮看著江霧中,時隱時現(xiàn)的黑影,突然一指道:“老張,駕船開過去!”
張大桅一皺眉:“大人,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了吧。也許等會霧氣散了,就沒事了。”
楊潮見張大桅沒動,立刻怒道:“張大桅,你忘了軍紀嗎?”
張大桅告饒道:“大人見諒,小人一時糊涂,也許那不是江匪,只是一般的船?!?p> 楊潮哼道:“一般的船?”
張大桅道:“興許是跟我們一樣,拉貨的船也說不定。走的一條路,所以撞上了?!?p> 楊潮冷哼:“那更要過去看看了,前前后后的這么久了,也許是出事了。要是船壞了,我們也好幫一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p> 張大桅嘆口氣實在沒有托詞了,只得招呼人開始轉(zhuǎn)舵,同時招呼人降帆。
船漸漸朝著右側(cè)傾斜,船頭慢慢轉(zhuǎn)向東北方向。
那個黑影依然時隱時現(xiàn),楊潮的大船似乎追不上它。
追了兩刻鐘,此時差不多到了江心,再追下去就誤了航線,楊潮都決定放棄了,突然那艘船出現(xiàn)了,這次它直接朝著楊潮的大船駛來。
越來越近,看到那也是一艘帆船,只有一根很高的桅桿,這只是一艘小很多的船,不過這樣的小船速度卻快。
拿船徑直朝著楊潮的船開來,雖然斜著帆,但是速度極快,幾乎是轉(zhuǎn)瞬之間,楊潮就看到小船上有人,大概十個人左右,還看不清容貌,但是基本可以判斷是匪徒了。
因為這種小船基本上不可能是拉貨的,拉貨的話太小了,即便是貨船也不需要十個人,為了多拉貨這種船可能只會有三四個駕駛,甚至只需要兩個人就足夠了。
楊潮趴在船幫上看著,感覺自己身體發(fā)緊,甚至隱隱有些發(fā)燙。
“這些人就是江匪,是亡命徒,我殺他們天經(jīng)地義,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危害他人。我是兵,他是賊,我殺他不但是天經(jīng)地義,還能立功受賞。站在公義一邊,我有理由殺他們,站在法理一邊,我也有理由殺他們,站在私人的角度,我更有理由殺他們。”
楊潮心中思緒紛亂,其實是在給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做著思想準備。
一般人在做某件特殊的事情的時候,都需要心理建設,尤其是重大的事情。
包括犯罪分子也是如此,哪怕是最兇惡的罪犯,在殺人前,也需要心理建設,最常見的就是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過于緊張了,第一次戰(zhàn)斗難免,楊潮也不責怪自己,同時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是如此,這卻讓楊潮突然冒出冷汗來了,這樣的狀態(tài),萬一賊人是江洋大盜,豈不是羊入虎口。
楊潮當即大喊起來:“都愣著干什么,都給老子把兵器拿起來!”
楊潮不由粗口起來,發(fā)現(xiàn)跟這些兵丁待久了,還是直接粗口罵來的奏效。
果然楊潮的罵聲響起,很多人都發(fā)現(xiàn)自己緊張之下,竟然連武器都沒有拿起來,匆忙拿起自己的武器。
此時那小船已經(jīng)很近了,距離不超過一百步,上面的人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看清楚了。
一個個穿著短打扮衣服,好似普通的漁夫一樣。
但是所有人都帶著武器,嘻嘻哈哈姿態(tài)各異,看著楊潮的大船好像看著一頭肥羊。
這不是江匪還能是什么。
小船繼續(xù)靠近,楊潮抽出自己的腰刀,嘴里分泌出很多唾沫,狠狠的咽了一口。
此時很安靜,船上沒有人說話。
那小船駛進到了三十步左右停了突然降帆,拋錨船明顯的墜了一下,然后就停下來。
這時候小船上一個頭目開始講話。
“老子們是浪里白條專做無本買賣的好漢,爺爺綽號潛江龍,識相的,貨留下人走?!?p> 果然是江匪。
楊潮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要是老子不答應呢?”
自號潛江龍的江匪哈哈大笑:“答應了貨得留下,人活。不答應,貨還得留下,人死!”
楊潮哈哈大笑回應:“要是我不想把貨留下,人還不想死怎么辦?”
潛江龍嗯了一聲:“有趣有趣,老子改主意了,貨留下,別人可以走,你也不能走?!?p> 楊潮故意道:“那這是為啥???”
潛江龍道:“留著你,沒事給爺爺解解悶!”
楊潮不是平白無故的跟江匪閑聊的,一邊不斷的給李五六使眼色。
李五六此時帶著七個弓兵,都躲在船幫下面,頭都沒有露出來。
但是此時幾個人手里挽著弓卻緊張的顫抖,試了幾次發(fā)現(xiàn)根本拉不開弓。
“李五六!射他。”
楊潮等不及了,干脆命令道。
李五六大喝一聲,猛的站起來,一口氣竟然將弓真的拉開了,接著猛然一箭射出去。
但是那箭哪里還有個準頭,早偏的沒遠近了,從江匪小船上面飛過去,比桅桿還高。
沒有射中對方,卻驚擾到了對方。
潛江龍頓時怒喝:“小子,你作死!信不信老子上你的船,一個不留統(tǒng)統(tǒng)宰了!”
楊潮瞪了李五六一眼,這小子平時射靶子,百步之內(nèi)例無虛發(fā),今天射一個三十步外的江匪,竟然偏了那么多。
這讓楊潮感覺到很不妙,自己這些新兵蛋子似乎狀態(tài)太不好了。
但是楊潮卻沒有示弱:“你有本事就上來,信不信老子讓你有來無回?!?p> 潛江龍哈哈大笑:“小子你等著?!?p> 接著楊潮看到潛江龍竟然拿出一張弩,照著自己這邊就射了一箭,潛江龍的弩箭更有準頭,擦著楊潮的頭頂飛了過來,要不是楊潮見機得早將頭埋進了船幫,這一箭就要了自己的命。
接著那弩箭飛了過去,插在了另一邊的船幫上,發(fā)出篤的一聲,箭桿嗡嗡的顫了幾下。
楊潮心有余悸,連道好險。
深吸幾口氣,再次冒險抬頭,這次沒有看到潛江龍射箭,卻看到潛江龍的小船再次開動,這次直接朝著大船駛過來。
對方這是要強攻了。
所有士兵還都縮在船幫下,不止是楊潮被弩箭嚇到了,此時所有人都被弩箭嚇了一跳。
“起來都起來,拿起兵器!”
楊潮立刻喝罵起來,士兵們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起來,手里拿著槍卻感覺到手臂發(fā)硬。
“李五六,**射他??!”
“王璞,你不是說見著賊人不是懦夫嗎,你給老子招呼好你的兵!”
在看向潛江龍,看到他再次用弩箭瞄準,楊潮頓時緊張低頭。
那弩箭再一次飛來,這次稍稍偏離,從很高的地方飛走,對方已經(jīng)開船了,本來船上就不穩(wěn)當,現(xiàn)在更是在動,能有準頭才怪了。
想到這點,楊潮膽子不由大了起來。
李五六那邊似乎也終于恢復過來,三三兩兩有士兵開始張弓搭箭還擊。
潛江龍終于不敢大模大樣,他們那些人沒人都拿出一面盾牌來,這樣就不怕箭了,但是也無法射箭了,但是他們依然很執(zhí)著的開船駛近。
到了十步遠的地方,終于有幾根飛爪飛了過來,有幾個扣住了船幫。
一個距離楊潮還不算遠。
楊潮立刻一刀砍斷繩索,看著繩子掉進水里。
“砍繩子,不能讓他們上來。李五六繼續(xù)射,不要讓他們靠近船?!?p> 楊潮接著喊著,此時好像忘記了緊張一般,腦子也不那么慌亂了。
對方不停的拋飛爪,楊潮這邊就不斷的砍斷,或者直接將飛爪拿起來扔掉,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對方。
對方也不緊不慢,好像認準了要用飛爪登船,雙方就這么奇怪的對峙了一刻鐘之久。
突然背后三聲響聲,接著一聲大笑:“小子們,要命要錢!”
原來有三個大漢竟然趁著楊潮他們不注意,船后面摸了上來。
前面扔飛爪的潛江龍等人,竟然是個幌子,楊潮竟然被江匪玩了一出聲東擊西。
楊潮不由恨恨罵了一聲‘媽的’,然后笑著對上船的江匪道:“我們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