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要跟克魯維恩一起去一趟財富之城?”
克洛德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像是長者不想讓家里的孩子去一些不正經的地方一樣,戰(zhàn)爭女神的老主教一點也不想讓羅蘭去財富之城那種地方。
那不是擔心羅蘭此行會不會學壞的問題,而是擔心羅蘭還能不能回來的問題。
克洛德很擔心,羅蘭在財富之城要是被人騙了怎么辦。一旦羅蘭半妖精的身份被發(fā)現、或是單純的被人盯上,羅蘭督依德的地位反而會招致禍端。
財富之城、無法之地——
克洛德可是聽自己的一個學生說過的。在財富之城的奴隸交易中,他們不會按照其他地方的傳統(tǒng)那樣將貴族和教會的子嗣安然遣送回去,收取一部分合法的贖金,而是把他們當做普通的、甚至是稀有的商品賣出。
他們絲毫不顧及這種顛倒貴賤的手段會玷辱那些神圣高貴的血脈,反而將其作為一種噱頭增加商品的價值。
——簡直放肆!
克洛德無法接受這種藐視權威的人。就連班薩前段時間解除了禁奢令,允許商家將新鮮牛羊肉賣給平民這一舉措都令克洛德感到非常無法理解。
他堅信,什么等級的食物就該給什么等級的人吃。就像是班薩的貧民區(qū)里,逢年過節(jié)的,神殿要發(fā)白面包和牛奶,那群貧民在大快朵頤以后就要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腹瀉??寺宓抡J為,這就是他們的血統(tǒng)不允許他們食用這種高貴的食物。
尊卑分明——這是克洛德的底線。
他很喜歡泰爾上神說過的一句話——不知其卑,即不知敬畏。
如果真像雅利的人鼓吹的那樣人人平等,說不定那群賤民連對神祇的敬畏也會一同失去。
這是克洛德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在克洛德看來,羅蘭絕不應該和克魯維恩這種人混在一起。羅蘭身為半妖精,他的身體里混有部分的白銀之血,和粗俗、暴力、愚蠢的山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低劣的血可是會傳染的——
“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去財富之城。那里不是一個好地方?!?p> 克洛德完全發(fā)自真心的對羅嵐說道。
“我也知道。不過我的確有事要去那里一趟?!绷_蘭的語氣平靜而堅定。
克洛德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畢竟羅蘭不是他們這個隊伍的人,他雖然心里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他說,但因為自己的立場卻說不出來。
克洛德心里也明白,他不是羅蘭的什么人,沒有立場說什么。
但在一個長者的立場上,他還是把羅蘭拉到一邊,語重心長的跟他念叨著什么。羅蘭也一臉認真的樣子聽著克洛德善意的告誡,時不時的點點頭。
在艾斯特離開之后,羅蘭就立刻去見了一面克魯維恩,告訴他自己也有事去一趟財富之城,希望能讓他把自己一塊帶上。
除了去財富之城尋找關于告死鴉轉職的線索、順便憑著先知的優(yōu)勢去拿一些東西以外,羅蘭還有著自己的打算。
他必須跟著瑪肯一行人一起行動。
準確的說,是羅蘭想跟著安若思一起去白塔。
可是,還是那句話——沒有立場。
不光是克洛德沒有立場干涉羅蘭的想法,羅蘭也沒有立場一直跟著瑪肯他們。
無論是作為一個督依德的立場還是一個被救起的落難者的立場,羅蘭在到達了卡拉爾以后就沒有理由繼續(xù)跟著瑪肯他們了。
畢竟瑪肯他們明面上的身份是雇傭兵。那可是契約之神的衛(wèi)士,也只有他們才能保證自己的可信度。假如隨便一個人都能像雇傭兵一樣可靠,那還要雇傭兵干什么?
就算克洛德信任羅蘭,但他卻要考慮“身為雇傭兵”的瑪肯等人的想法。在雇傭了一批人的同時,又想把另外一個人拖入隊伍——無論這個人是作為保護者還是被保護者顯然都不太好。
所以羅蘭打算先從他們的視野中退場。等克勞迪婭接到了愛德華,瑪肯和克魯維恩離隊去向上級匯報情報的時候,羅蘭再以朋友的身份切入到這個隊伍中。
正好,羅蘭也需要去一趟財富之城,憑借先知的優(yōu)勢去取一些東西,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轉職告死鴉的一些信息。
……以及,合理刷怪練練級。
“那么,我和羅蘭就先走了。”
克魯維恩這時推門進來,如熊一樣厚重的后背上是一包沉重的行李??伤麉s仿佛什么都沒背一樣,無比輕松的爽朗著笑著。
克洛德暗自點了點頭。
財富之城是不允許黃金階以上的強者進入的。以克魯維恩的戰(zhàn)斗經驗,這種的等級的戰(zhàn)斗應該難不倒他。
這樣來說,羅蘭的安全或許能得到保證。
“克魯維恩,你把通關的文件補辦完之后順便保護一下羅蘭,然后等羅蘭的事情解決以后你再回來。到時候我們在路德鎮(zhèn)匯合,”瑪肯沉聲道,“安若思!”
“在!”
帶著單片眼鏡的年輕巫師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中的水晶木手杖,些許雀躍映在了臉上。
“克魯維恩這段時間不再隊伍里,大小姐的安全就靠你了?!?p> 瑪肯拍了拍安若思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
安若思一臉認真,眼中閃動著淺淺的光輝。
羅蘭看在眼中,也不說話,只是笑笑。
他回過頭來,叫上克魯維恩一起出了房間門。
等他們出了旅店以后,羅蘭沒走幾步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我們的劍術天才?”
克魯維恩回過頭來,調笑的說道。
羅蘭緩緩抬起頭,用一種古怪的音調說道:“沒什么。剛才我好像聽見幾聲鳥叫,但沒聽出它的品種,有些好奇?!?p> 那一瞬間,克魯維恩的臉色劇烈的變化了一下。
然后他裝作毫不在意的大聲笑了笑,用力拍了羅蘭的后背:“啊哈哈,作為一名德魯伊,你的基礎功還不行?。 ?p> 但克魯維恩卻不再自己走在前面,而是不經意間往后落了一下,和羅蘭持平。
“在哪?”
克魯維恩低下頭的一瞬間,嘴皮微動,以只有羅蘭能聽到的聲音悄聲問道。
羅蘭卻是搖搖頭。
“大約是本地的吧,”羅蘭用正常的聲音,正常的語氣回復著,“別去管它??於炝?,還能在外頭蹦跶的鳥都不好抓?!?p> 克魯維恩沉默了。
羅蘭的話并非只是普通的抱怨,而是克魯維恩所在的軍團的暗語。主要用于在被人監(jiān)視的情況下溝通。
他能從羅蘭的話中聽出,他們如今的形勢很嚴峻:監(jiān)視者是本地人,很有可能是本地的官方力量,但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也無法確定他們所屬的勢力。
而且,羅蘭作為一名神術職業(yè)者,卻無法聽出具體有多少人跟在后面。這說明跟蹤者的實力至少要在白銀階以上。
毫無疑問,復數的白銀階——而且是復數的潛行類職業(yè)的白銀階絕對不可能是他們兩人所能反抗的。
……出大事了。而且就是沖著自己和羅蘭來的。
克魯維恩心中亮如明鏡。
他此刻只是希望,自己兩人從瑪肯的房間走出來時沒有被人看到,不會連累到對此毫無所知的瑪肯他們。
“那,我們走快點?”
抱著最后的奢望,克魯維恩對羅蘭問道。
但羅蘭搖了搖頭:“用不著,慢慢走就行?!?p> 在羅蘭那句話出口的瞬間,克魯維恩就知道,那場戰(zhàn)斗已然無法避免。
用不著走快點——這說明他們并不是因為是外地人、或是單純的劫財的關系被盯上。敵人是確確實實的沖著他們兩個來的。而一個敢于在城市里追殺德魯伊的,只能是另一個德魯伊。
這樣的話,就算羅蘭他們快速逃離了這個城市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既然敢在城里動手就說明他們不會因為羅蘭他們認慫而放過他們。
所以,與其耗費大量體力用于奔行然后最后被人追上,倒不如慢慢走,找個地方以逸待勞,埋伏他們一波。
正當他咬咬牙準備從背后掏出舞盾想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羅蘭卻伸出手攔住了他。
“別急,”羅蘭低聲應道,“他們是朝我來的。我們分開,你甩掉小股敵人后從南門集合。我到時會去找你。”
“那你怎么辦!你當山民的友誼是什么了!”
克魯維恩怒聲低喝。
“你要是一直跟著我才是害我,”羅蘭的毫不留情低聲喝道,“我有辦法甩開他們,但你的目標太大,會暴露我的身份?!?p> ……這樣的話,那去集合又有什么意義?!
克魯維恩在心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羅蘭。相信羅蘭能跑得掉。
就因為他們兩個不再遮掩的言論,周圍的監(jiān)視力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增長。這么一小會的功夫,就連克魯維恩的感知都能感受到好幾雙眼睛火辣辣的盯著自己看。
察覺到自己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于是克魯維恩咬咬牙,沖著西邊掉頭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