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田養(yǎng)病坊
深夜,一架飛機(jī)夜空云海中穿過,與此同時,巨大的電光閃爍的雷云黑壓壓地從天而降,飛機(jī)無可避免地沖入雷云之中。
經(jīng)濟(jì)艙里,桑悅正靠在椅背上休息,只聽得耳邊一陣巨大的轟鳴,耳膜都被震得失聰了,一道白光從她眼前閃過,然后整個機(jī)艙在她的腳尖之前一厘米距離,斷開了!切口整齊得像是被高溫激光槍切開的一樣,那是一道閃電將飛機(jī)劈成了兩半!
桑悅頓時被雷聲震得雙耳失聰,聽不到任何聲音,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上的安全帶就斷開了,整個人被高空氣流從座位上沖走,自高空往下墜落!
桑悅嚇得大叫閉上眼睛,她沒有發(fā)現(xiàn),高空中無聲地出現(xiàn)數(shù)十個由小變大的黑洞,里面是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她掉入其中一個黑洞之中,很快,所有黑洞瞬間縮小消失,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神洲大陸的高空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遠(yuǎn)遠(yuǎn)看去渺小得像是一個蛀蟲咬的洞,從黑洞里面掉出一個更加渺小的黑點,往近了看,才能看出那是個人的輪廓。
桑悅還在下墜。
從高空下墜的無限失重感讓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幾近窒息般的暈眩感。她感覺自己像是穿過大氣層一樣,全身灼熱得像是燃燒起來。
撲通一聲,她終于掉進(jìn)了水里。剛脫離失重的極限恐怖,現(xiàn)在又面臨淹死的絕境。
她拼命掙扎,好在她水性不錯,她從水面探出頭,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掉在了一片湛藍(lán)的汪洋大海里,岸邊離她有大概七八百米,這時一個退潮的海浪涌過來,她又被推遠(yuǎn)了幾米。
她知道沒時間讓自己休息,不然會漂得越來越遠(yuǎn),連忙拼盡全力朝岸邊游去。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變小了一些,一個浪推過來她就能漂老遠(yuǎn),游得很吃力。
她爬到岸上,累倒在了沙灘上。
“姨姨,你看那是什么?”一個小孩的聲音在遠(yuǎn)處響起。她心想,該不會是指她吧?
然后一陣腳步聲朝她走過來。
桑悅勉強(qiáng)掀開眼睛,看見一個穿著本色麻布衣裳的女人蹲在她身邊,看著她微笑:“太好了,還活著?!?p> “可憐的孩子,和我回家吧?!迸诵⌒囊硪淼厣焓职阉饋?,像抱小孩一樣橫抱在胸前。
桑悅顧不得疲累,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縮小了起碼一倍,像是六七歲小孩子的手。由于太過震驚,桑悅暈倒在女人懷里。
她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一群身著古裝的小孩趴在她床邊,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還有人戳戳她的臉頰。
看見她醒了,一個小男孩帶頭用客家方言喊道:“黑炭怪醒啦!”
一個女人走進(jìn)來一掌拍在他腦袋上:“阿貓,不許胡說?!?p> 那女人一身樸素的麻衣,類似唐朝古裝的形制,額頭飽滿,眼睛大而清澈,眼神精明銳利,鼻梁很高挺,嘴型小巧且微微撅起,容顏標(biāo)致俏麗,有著古靈精怪的少女感,但眼神卻很成熟且?guī)е鴰追譁嫔?。教?xùn)完小孩,扭頭對桑悅笑起來時很親切。
桑悅聽見她們說的都是客家話,就用客家話問了一句:“你們是誰,這是哪里?”
“你會講客語呀,太好了,不用從頭學(xué)起了。我叫夏獲鳥,是這座悲田養(yǎng)病坊的坊主,這里的孩子都叫我姨姨,”夏獲鳥親切地笑說,“以后你可以和這些孩子一樣住在這里?!?p> 桑悅是土生土長的福建客家人,自然會講客語,只是口音略有不同。她看看自己變小的雙手,問道:“有鏡子嗎?”
夏獲鳥露出幾分同情的神色,但還是拿來一面鏡子遞給她。
桑悅接過鏡子一看,手一抖,把鏡子掉在了床上。
她腦袋轟地一下,連忙檢查自己的身體,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變成了六七歲的小孩,且渾身皮膚都被燒得焦黑,但是她感覺不到一點痛感。黑糊糊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還能分辨出來,連眼皮都是焦黑的,和柯南里面陰森森的小黑嫌疑人有得一拼。
夏獲鳥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誰用異火燒你?竟然對一個孩子下這種毒手,真是狠辣的心腸。”
“我……我叫桑悅,什么是異火?”
“異火是仙道或邪道修士的一種法術(shù),和凡間的火不同,不同的異火有不同的特性。就如燒傷你的異火,它只毀了你的容貌,但不傷你性命,也不會覺得疼痛?!?p> “仙道?邪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是福建嗎?”
“福建是什么地方?沒聽說過,這里是越國的小巖村?!?p> 越國?桑悅只記得先秦時期的諸侯國里有個越國,但是看這些人的服飾,也不像是秦朝時期的衣著。
這時那個淘氣的小男孩突然沖到她面前,小小的腦袋一下子變成臉龐大的貓臉,怒目圓睜地瞪視著她。
桑悅嚇得呆住了。
夏獲鳥呵斥:“阿貓!”
阿貓齜著牙朝桑悅示威一下,變回人形。
這視覺效果比電影院里的3D大片刺激多了。
“……他,他是妖怪?”桑悅驚恐地顫著聲問。
“是啊,”夏獲鳥微笑說,似乎見她承受能力還行,補(bǔ)充道:“我也是只鬼怪?!闭f著,她披上放在床頭的紅底黑紋的羽毛織成的大袖衫,那件羽衣居然直接融入了她的身體,雙手變成了翎羽分明的翅膀,光滑無暇的臉蛋上也長出了細(xì)密的羽毛,本來就凸的小嘴變成尖尖的鳥喙,小巧玲瓏的腦袋逐漸變成了鳥頭,赫然就是一只黑紅相間的巨鳥。
桑悅眼白一翻,再度暈過去。
“哎喲,不好,”夏獲鳥張開鳥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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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悅醒來的時候,聽到耳邊有輕微的呼嚕聲,睜眼一看,是只灰色小狗。大約是現(xiàn)在小桑悅的四個巴掌大吧,臥在她腦袋邊上,小小的一團(tuán)。
桑悅用手戳戳它的腦袋,突然,這小狗越來越大,變成了一個穿灰衣的六七歲的小男孩,仍在呼呼大睡,卻把桑悅嚇得噌地坐起來。
“他叫王二狗,已經(jīng)活過十七個年歲了,但是換算成人類年齡,和你差不多,”夏獲鳥笑著走過來,手里端著個木制大碗,碗里冒出熱氣騰騰的湯面香味。
桑悅鼻端聞著面香,早就饑腸轆轆的腸胃頓時咕咕叫起來。
夏獲鳥端著碗,用筷子夾起面條起來放在嘴邊吹涼,然后伸到桑悅面前。
桑悅不太習(xí)慣被當(dāng)成小孩子,道:“我自己可以的。”
夏獲鳥便把碗和筷子放進(jìn)她手里。難怪這么香,只見湯面上鋪滿了小菜,有蒿菜炒雞蛋,涼拌折耳根,還有一個散發(fā)著艾草香的青團(tuán)。
“好吃嗎?”
“好吃,比外賣好吃多了,”桑悅咬了一口青團(tuán),里面包的蛋黃咸甜適宜,外面的面皮很軟但不粘牙,透著艾草清香,好吃得讓她簡直想要落淚,問道,“這是怎么做的?”
“昨天孩子們上山采了很多野菜回來,小廚娘就煮了一大鍋玉竹豆腐湯,再把煮好的面下進(jìn)湯里。蒿菜雞蛋是另炒的,用雞樅油拌了折耳根。艾葉青團(tuán)的面皮是用艾草汁、豬油和的糯米粉,里面包的是去年腌制的咸鴨蛋的蛋黃,蛋黃碾碎后和糖、芝麻揉在一起,放進(jìn)蒸籠里的時候底下墊著桑葉?!?p> 桑悅正吃著,睡在她枕邊的灰衣男童鼻子抽動著醒過來,像小狗一樣雙手撐在床上,支起上身,眼巴巴地看著她。桑悅實在被他看得過意不去,夾了一口伸到他嘴邊:“你吃嗎?”
男童嗷嗚一聲張口把面吃了下去。他的眉眼生得很端正,濃眉大眼的,吃完朝桑悅憨憨地笑起來,活像個二哈。
夏獲鳥道:“狗兒,你的那碗在廚房,快去吃吧。”
灰衣男童瞬間就從人形變成了小灰狗,跳下床撒丫子跑了。
桑悅:“姨姨,剛剛聽你說,他已經(jīng)十七歲了?”
“是啊,但妖族孩子的成長速度一般都比人類慢,在沒有修行的情況下,他們的十七歲就相當(dāng)于人類孩子的七歲,模樣和靈智也都會維持在孩童階段。”
桑悅點點頭:“這樣啊?!?p> 夏獲鳥道:“若是通過吸納靈炁修行的話,妖怪的孩子就可以成長得很快。”她笑了笑,“但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了,等你們長大以后想修道了再說吧?!?p> 桑悅聽不懂,只好埋頭干飯。
一碗下肚,從胃到整個人都被熨帖得溫暖滿足。
桑悅痛定思痛地接受了自己穿越到異世界的事實。在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下,她沒有告訴夏獲鳥自己是穿越者,只是旁敲側(cè)擊地向她了解這個異世界的情況。
首先她所處的土地是越國領(lǐng)土,越國周圍還有其他國家。由于平民百姓的家里都沒有看輿圖的習(xí)慣,因為私藏國土輿圖會被官府當(dāng)做別國細(xì)作捉起來。桑悅只能根據(jù)夏獲鳥的描述在腦海里大概勾勒出這片土地的形狀。
越國的東南面位置沿海,而小巖村則位于越國的西北角,周圍都是山地丘陵,以盛產(chǎn)巖茶出名。至于家在山地的夏獲鳥為什么會大老遠(yuǎn)飛到海邊,她說是為了捕撈海魚增補(bǔ)家用。而且對鳥類鬼怪來說,每天飛一段時間是必要的修煉。
這里的語言文化和她所來的時空有很多共通的地方,但又不完全一樣。
最大的區(qū)別就是,這是個人、仙、妖雜處的世界。
悲田養(yǎng)病坊是夏獲鳥開設(shè)的收養(yǎng)三界孤兒的小機(jī)構(gòu),這些遺孤里有人類孩子,有妖童,甚至還有仙門世家里被遺棄的無靈根孩子,每個孩子的吃用開銷都很大,夏獲鳥便開墾田地種了幾株靈茶和三畝靈草,收獲時拿去靈市上售賣換取錢糧。每個孩子到了能做事的年齡,夏獲鳥都會給他安排農(nóng)作任務(wù)。
至于桑悅的燒傷,凡間的醫(yī)師無法治愈,必須去遙遠(yuǎn)的仙域請名門大派的醫(yī)仙才行,這都是悲田養(yǎng)病坊無法提供的條件。夏獲鳥只能在扣除吃用的情況下,根據(jù)每個孩子的勞動貢獻(xiàn)發(fā)放月錢,桑悅?cè)绻胍魏米约旱娜菝玻驳米约簲€錢去仙域才行。
桑悅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jī)會回到原來的時空,也不可能貿(mào)然嘗試讓雷劈自己。她現(xiàn)在的第一要務(wù)是活下去,然后就是攢錢治病,等有了實力,并對這個世界足夠了解后再想別的。
由于桑悅是新來的,夏獲鳥并沒有急著給她安排活干,只是讓王二狗帶她在山上四處逛逛,讓她再考慮一段時間,自己決定要不要留下來和她們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