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歌抿了抿唇角,沒有接話。
寬佑倒是不必,只是希望能夠嚴(yán)懲那些喪盡天良之人。
幾人正在說話,門口有人輕手輕腳的進(jìn)來,先是給顧傾歌行了禮,然后才道:“小姐,二太太和二小姐來訪?!?p> 小趙氏和顧傾璃?
顧傾歌挑了挑唇角,唇線拉出一條略顯蒼白的弧度。
“請進(jìn)來?!?p> “是?!?p> 丫鬟應(yīng)聲退下,顧傾歌坐直身子,一旁的辛嬤嬤取過流云絲鸞織錦斗篷,替顧傾歌披在肩頭,暖蘇則將一個溫?zé)岬臏抛臃诺筋檭A歌的手中。
一股溫?zé)嶙允种袀髦了闹?,顧傾歌哭笑不得,這貌似已入春,斗篷、湯婆子卻還沒有收起,感情真把她當(dāng)成弱不禁風(fēng)的人了。
辛嬤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語重心長道:“小姐這才染了寒氣,可不能再著涼,這雖是初春,溫度卻還沒回升,小姐可別看這燃著炭火,卻也是不能完全驅(qū)散寒氣的。”
顧傾歌只好把要說的話咽下去,不過這一身裝備,倒也真的不冷了。
不多時,從門外走進(jìn)兩個錦衣華服的女子,她們的身后各自跟著一個亦步亦趨的丫鬟。
為首的女子一身碧霞云紋聯(lián)珠孔雀紋錦衣,梳著高貴的牡丹頭,上面簪著精致奢靡的珠花,耳上一對和錦衣相襯的霞彩流云水晶墜,一路走來環(huán)佩玎珰。
她的嘴角含著友善的笑意,眼神卻帶著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而她的身上不知是帶了什么香,濃郁的香味隔的老遠(yuǎn)便能聞到。
在她略微靠后一些的位置是一妙齡少女,她的裝扮比之前者要簡素的多。
只見少女一身煙云蝴蝶流仙錦裙,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裙擺逶迤落地,如翩躚的蝴蝶,隨著她的緩步或高或低的飛舞,她梳著簡單的驚鵠髻,頭上簡單的綴著金累絲嵌寶石蝶戀花簪,耳上一對蘭花蕾形耳墜,襯得人如嬌艷的鮮花,看得人忍不住憐愛。
她的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薄施粉黛,嬌顏如玉,只增顏色,眼波顧盼之間,華彩熠熠。
可不就是小趙氏和顧傾璃么?
顧傾歌側(cè)目多看了顧傾璃一眼,真心的替她覺得冷。
現(xiàn)在是開春,冬日的寒涼還沒有完全消散,而顧傾璃身上穿的錦裙只是薄薄的一層棉衣,身上姣好的曲線都遮不住,如何能遮得住這初春的冷氣?
沒讓顧傾歌多感嘆顧傾璃的楚楚動人,小趙氏率先向前,拉住顧傾歌的手道:“可憐的孩子,如今可算是醒了,要不莫說是大哥大嫂了,我這都要愁白了頭了。”
顧傾歌忍著嗆鼻的香氣,細(xì)細(xì)的打量小趙氏,有些詫異她會說這樣的話。
這小趙氏是庶祖母趙氏的侄女,性格上沿襲了趙氏,最是會小肚雞腸、拈酸吃醋,話里話外的總是喜歡帶點(diǎn)傲氣。
因而她語氣溫和的說出這樣的話,莫說顧傾歌,就連屋內(nèi)的暖蘇和辛嬤嬤都有些詫異。
顧傾歌長長的睫毛微垂了些,“都是歌兒的錯,讓父親、母親、二伯母擔(dān)憂了。”
“怎么會是你的錯呢?”小趙氏微側(cè)臉,沖一旁的顧傾璃厲聲道:“還不跪下!”
顧傾璃的眼中頓時蓄滿了淚水,盈盈水光襯得她如清晨承露的嬌花,她的雙膝一軟,膝蓋重重磕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姐姐,都是傾璃的錯,傾璃不該自己想看櫻茶花卻要拉著姐姐一起,卻沒有提前布置,臨時讓丫鬟去做準(zhǔn)備,更是不該將姐姐當(dāng)做浮木緊抱不放?!鳖檭A璃輕泣道,“姐姐,若不是傾璃,姐姐何故會如此?都是傾璃的錯,請你重責(zé)傾璃!”
要是旁人看著梨花帶雨的顧傾璃,聽著她說的這話或許會信,會覺得顧傾璃是真心內(nèi)疚,而錯卻也不在她,從而寬慰顧傾璃,就像上一世的顧傾歌一樣。
那時的顧傾歌剛剛蘇醒,頭腦發(fā)暈,并沒有細(xì)想當(dāng)日的情況,見小趙氏帶著顧傾璃探病并厲聲斥責(zé)顧傾璃,還勸慰小趙氏,讓顧傾璃起身,之后依舊是善待她。
而如今,細(xì)細(xì)品一下顧傾璃的話,她每一句話都在懺悔內(nèi)疚,卻每一個字都將自己從中摘了出去。
顧傾歌垂眸,掩住眼底冰涼而深沉的目光。
顧傾璃,上一世我待你如親生姐妹,你卻摒棄顧家嫡系,一手將我顧家全族推向滅亡的境地,自己卻和趙氏一脈安享榮華。
如今,得上天垂憐,我重活一世,你首當(dāng)其沖犯在我手,既然是你要求重責(zé),我如何不應(yīng)你之求來成全你呢?
“妹妹言重了。”顧傾歌抬起眼睫,眸中幽暗的光芒一閃而過,“此次自是姐姐命中一劫,如何怪的了妹妹?況當(dāng)日妹妹落水命在旦夕,周圍又尋不到丫鬟、嬤嬤,難道是要姐姐見死不救,眼睜睜的看著妹妹溺亡么?”
顧傾歌這話說的很巧妙,既表現(xiàn)了和庶妹的姐妹情誼,又點(diǎn)出當(dāng)日游湖,四周無一人在場,其中韻味實(shí)在引人深思。
顧傾璃聞言一僵,思及當(dāng)日在水中沉浮的情形,周身忍不住一寒,似又回到莞湖寒涼刺骨的湖水中。
顧傾璃的神色更加羞愧,眼中的淚珠滾滾滑落:“姐姐心善,若不是姐姐,傾璃此刻早已化作湖中一縷孤魂,如何還能在此叩謝姐姐大恩?幸得上天垂愛,姐姐蘇醒,若是姐姐不重責(zé)傾璃,傾璃此生必定心神不安!”
“妹妹不可如此胡言?!鳖檭A歌看向小趙氏,“二伯母,傾璃如此執(zhí)拗,還是請二伯母勸慰一番吧。”
“你這孩子就是善心。”小趙氏拍了拍顧傾歌的手背,轉(zhuǎn)眼看向顧傾璃的目光卻銳利如刀:“她既真心懺悔,你便成全了她吧,否則如她所言心神不定、寢食不安,于身不利?!?p> 顧傾璃身子一顫,瘦弱的雙肩微不可查的一抖。
顧傾歌之所以會提到小趙氏,就是提醒小趙氏,即使是在做戲,顧傾璃也是沒有將她放在眼里的。
是的,做戲。
顧傾歌如何看不出來這是一場戲呢?莫說顧傾璃,就是小趙氏說的話也都是事先有人囑咐的,否則以她的性格,是絕不可能說的出來這樣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