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 沈翩枝
吾姓沈,名翩枝。自我嫁于將軍許莫遠(yuǎn),世人稱我為許夫人。
我與許莫遠(yuǎn)一見如故,當(dāng)時他只是末流世家子弟。后來他考取了武狀元,拜了一方軍隊(duì)首領(lǐng)為官職。
不久,我們便成了親。
于年未隆冬生于一女,因出生之時為隆冬十二月,取名為涂月。
涂月降生之際,天降瑞雪,以為喜兆,我認(rèn)為我的涂月一定是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婚后這些年一直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有貼心善解人意的丈夫,有冰雪聰明的女兒。
可在月兒九歲那年,一場禍亂割裂了我美滿的家庭。
叛軍異起,夫君不得不帶兵遠(yuǎn)征。
戰(zhàn)事拖得久,婦人家不懂什么戰(zhàn)況,只想求夫君平安歸來,只能日夜于佛堂之中為夫君祈福。
好在月兒向來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才不過剛滿十歲,便詩書琴棋一點(diǎn)就曉,夫子無一不夸贊與她。
后來,十三歲那年,月兒在京城中的詩會中一鳴驚人,還結(jié)識了丞相家的大公子。
兩人還悄悄互通信件,這些小把戲我怎會不知。好在我暗中打聽,這商家大公子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為人正直。我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一場寒冬過后,月兒一病不起。
諾大個將軍府,突然只剩下我一個人,許莫遠(yuǎn)啊,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尋求了京城所有的名醫(yī),甚至不惜冒大不韋去求宮中的官醫(yī),好在官家念在我夫君為國奮戰(zhàn),撥來了宮中的醫(yī)圣手。
可是他們都搖頭。
我不信!我的涂月一定能活下去。
也有其他醫(yī)師上門來,我知道,是相府的大公子替月兒尋來的。
數(shù)十個醫(yī)師在偏院爭吵了三日,最終得了一個方子,但還是堅(jiān)忍著告訴我,能活多久,是月兒的命。
罷了。
我只能再修書一封,如實(shí)告知夫君。
夫君回我,為國奮戰(zhàn)乃是君命,是為江山百姓,不可擅自奔離。為夫?yàn)楦改茏龅?,只有盡快結(jié)束戰(zhàn)爭。
我賭氣落淚,為什么,月兒都快不行了,你還是不肯回來。對我而言,我的月兒和你比這江山更重。
可我不敢哭,我的月兒尚且還在忍著病痛逗我歡笑,怎能落淚。
我賭氣不再給夫君回信,一心一意照料女兒。
后來,女兒的病漸漸好了起來,醫(yī)師都說這可真是個奇跡。
我就說我的女兒一定能挺下去。
后來,夫君給我回信,年底便能凱旋。
同時相府的媒人已經(jīng)上了門。
將軍府終于有了一些喜事。
夫君是剿亂第一功臣,此番征戰(zhàn)竟已然過去了五年。
我一日一日數(shù)著日子,盼著到了年關(guān),夫君就能回來一家團(tuán)圓了。
可又是一場變故,月兒才將養(yǎng)好起來的身子宛如絕勢之瀑,江河日下。
又是一場冬雪皚皚,日夜同晝。
我拉著床榻上月兒的手,她的手日漸冰涼,嘴角一咳便滲鮮血。
我另一只手拿著帕子,擦的速度還趕不上血流出的速度。
可月兒還是輕撫著我手,試圖讓我的手不那么顫抖。
天下哪個母親愿看到孩子這樣子在自己的面前??!你可知我的心比刀剜還痛!
“娘親,不必再擦了。”月兒的嘴角還有著微笑,她還想著要用那抹笑安慰我。
我生憋著眼淚,“你爹爹明個就到了,真的,這次不騙你,本來今天就要到了,路上出了岔子,晚了一日?!?p> 月兒又是輕輕笑著點(diǎn)頭,“我知道,我等著?!?p> “娘親,孩兒有一事?!?p> 我連忙又擦了擦月兒嘴角流出的鮮血,“月兒你說,娘親聽著?!?p> “如果以后遇到了叫阿杏的人,幫我……好好……謝謝她,她…是我的……恩人”
見月兒將要連話都說不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練練點(diǎn)頭,“好,為娘答應(yīng)你。”
月兒笑著,緩慢閉上眼睛。嘴角還念著什么話,聲音聽不清了,好像是喚著爹爹。
推門出去后,我再也撐不住,眼淚似決堤一般噴涌而出。
腳下一軟,再無了意識。
待我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日。
守在床榻旁的侍女連忙道賀,“夫人,小姐挺過來了。大夫說,病情正在好轉(zhuǎn),再過一月,八成便可以康復(fù)了?!?p> 我連忙到月兒的房間,與往常不同,房間里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
旁人難以察覺,可她之前是京城有名的調(diào)香師,一聞便不對。
杏花?阿杏?
我仔細(xì)的觀察,月兒身體里的的確已經(jīng)是另外一個人了,我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但我相信我的孩子。更愿意相信,我的月兒還活著。
再到了年關(guān),許莫遠(yuǎn)也終于歸家。一家人終于能團(tuán)團(tuán)圓圓。
很快便是月兒出嫁的日子,月兒終于熬過了冬雪一般的歲月,去迎接她自己的人生。
可我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她,居然是她的意中人親手殺了她。
商槐序說,“許涂月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許涂月了,如今在許涂月身體里的,是一只花妖,是這花妖害死了月兒,然后強(qiáng)行占了月兒的舍。”
原來商槐序特意讓手下引我入后院,只是為了看到這一幕。
我知道!我知道那副皮囊下已經(jīng)是另一個人了!求求你們不要揭穿!我還想活在那個夢里,在那個夢里我的女兒還活著!
我第一次失去了該有的端莊,不顧一切的想讓陣法停下,“商槐序你停手啊!那是我的月兒!”
許莫遠(yuǎn)終于赤手闖入了陣法,可那道士已經(jīng)活活將阿杏的妖丹剖出。
陣法破解,漫天的花瓣四散。
“阿杏,阿杏,原來真的是你?!?p> 我陷入一個長長的夢,夢里月兒還活著,將軍府開滿了杏花,正是鮮花浪漫的季節(jié),月兒來信說,想吃我做的玉藕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