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跪下說:“王妃明鑒,小女子實(shí)在沒有更多的話說了,惟有盡心盡力,方能答謝您的信任。如今所有配方,還望王妃召醫(yī)官看過,是否確實(shí)合用;所有制成之物,望王妃命人看守,離開這個院子以后,不要經(jīng)其他無關(guān)人等之手;如果是小郡主要用,使用之前,也請王妃命侍女先試用過,確實(shí)無虞才好。”
王妃說:“起來吧,你也太小心了,我這府里都是惡人不成?!?p> 沈眉說:“民女家此前無端被人誣陷折辱,確實(shí)已如驚弓之鳥。”
王妃聽了也不免有幾分同情,便轉(zhuǎn)了話題說:“叫你起來便起來罷。我且問你,自來脂粉都強(qiáng)調(diào)輕、白、紅、香,唯有你,一直強(qiáng)調(diào)這潔凈與無毒之說,卻是為何?
“回王妃,脂粉敷于人身、施于臉面口唇,如果當(dāng)中有含毒與不潔之物,或是經(jīng)皮膚吸收,或是從口中吞食進(jìn)腹,久之必然有害。沈眉自問技藝雖非最為精工,卻發(fā)誓不敢做有害于人的脂粉。這回蒙王府相召,為郡主制作,所有那胡粉、輕粉、朱砂、蜜陀僧我一概不用,因?yàn)檫@些物件,用得久了實(shí)是有害,郡主年幼,更加不宜使用?!?p> “原來如此,”王妃沉吟道,“怪不得這回不見你做那粉錠……你卻為何又做給鄭念念用?”
“英粉不加胡粉,就不容易附著于臉,大人為了妝容好看,實(shí)是無法,我只能在配方中盡量減輕胡粉的份量。郡主年幼,這類含有胡粉的官粉,卻是一點(diǎn)都不要用的好?!?p> 王妃點(diǎn)點(diǎn)頭,又對著春香春草說:“難得有沈姑娘親自教你們,你們可趁這幾日好好拜師學(xué)藝,只聽溫媽媽教導(dǎo)與沈姑娘的吩咐,其他人一概不要理會?!?p> 王妃走后,溫媽媽對著沈眉笑說,難得小娘子投了王妃的緣呢。
沈眉一笑不說話,只是卻另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雖然日頭還很明亮,她卻總覺得眼前有輕霧或是黑煙一樣的東西,在附近飄著。后來那黑云飄到南邊,就停住不動了,她問溫媽媽,那里是住著什么人。
溫媽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住人?那里原是王府的后罩樓,一向空著,如今收拾了幾間出來,方才那個叫做秀秀的,帶著幾個繡娘住在那里做活計(jì)。那旁邊就是許庶妃住的藤蘿院了。”
沈眉想到秀秀頭上的黑云,不知是什么門道。或者晚上請教一下閻羅王罷。
可是,這一晚發(fā)生了沈眉出嫁未遂那天以來最可怕的事:她見不到閻羅王了!
睡是睡著了,但一覺黑甜到天亮,她竟然夢都沒做一個,更別說見閻羅了。
她只好在心里嘆了口氣,吩咐如意兒叫春草春得她們過來,一起把那茉莉花更換了新的,再接著做別的事。
和見不著閻羅差不多可怕的是,太陽漸漸升高了,她仍然清清楚楚地看到,南邊后罩樓方向的上方,真真切切地、低低地飄著一朵大烏云。
難道這就是閻羅王說過的戾氣?但是她為什么忽然就能看見了呢,還是說她這倒霉的八字,除了晚上做夢見鬼,竟還會白日見鬼的?
沈眉心中焦躁,卻發(fā)作不得,還好手上忙碌,沒有被人看出來。
這一日,那浥汗紅香粉,也基本做成了,玉簪花珠子粉繼續(xù)用玉簪花裝著熏香,甲煎香也煮得差不多,到了下午,她慢慢往香油里加入薔薇與黃蠟,便做成玫瑰胭脂了。
沈眉心中算計(jì)著,明日就可以全部完工,還來得及趕回家過乞巧節(jié)。
她一天都不想在這兒呆了。
春草和春香做活閑暇之時,悄悄告訴她,聽說今日一早,王爺傳了許管事去,打了二十板子,革了他的買辦,又禁了許庶妃的足,不許她出藤蘿院。
因是主人家的陰私,沈眉不好發(fā)表意見,只在心里嘀咕,秀秀這下子不知該多恨自己,她雖不知詳情,但經(jīng)了昨日的事,她不用想也能猜到秀秀和王府里的許管事必然有某種關(guān)系,而且用這種關(guān)系算計(jì)了自己家。
她想起戴雨生也提過秦王府有人插手的,只是自己那時沒想通與秀秀有什么關(guān)系,今日才知竟是如此,就為了這個女子發(fā)顛,自己家憑空吃這么多苦頭,真是無端橫禍。
她心里生氣,卻也不能在別人家發(fā)作,只好借著默默做活掩飾過去了。
溫媽媽見她不多嘴,倒是對她又高看了幾分。
沈眉所不知道的是,許管事受罰之后,回去又被庶妃扇了幾記耳光,罵他飯桶,被狐貍精迷昏了頭,要把他趕出王府送回許家去。
許管事苦苦告免,庶妃雖然最后沒有趕他回家,只是不解恨,說過完七夕就要調(diào)他去莊上,他思前想后,此事都怪自己受了秀秀挑唆,才會錯判形勢,于是又把秀秀哄了出來,主子打他的耳光,他都盡數(shù)原樣轉(zhuǎn)贈給秀秀。
秀秀受了這幾巴掌,如何肯依。她本不是個真正聰明的,做事只知一廂情愿,所以還不知死,又出府去了許記胭脂找他表哥邱乙郎,想要向他訴說沈眉到府以后她這一伙人吃的虧,還想著挑唆她表哥再去收拾沈家大小。
此時許記胭脂已接到王府的音訊,知道這采買一事被奪了,他們不怪自家供應(yīng)的貨物質(zhì)量一日不如一日,卻怪了璩秀秀挑撥惹事,一時查出她與自家鋪中邱乙郎有牽連,那許管事也是因邱乙郎才與秀秀搭上線的,許家家主暴怒之下,遷怒邱乙郎,即時命人把他開革了,永不錄用。
邱乙郎突然被人炒了魷魚,連人帶鋪蓋都被扔出店去,仿如晴天霹靂一般,正在驚怒不定,秀秀居然還上門來嘰嘰歪歪,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揪住她頭發(fā)當(dāng)街一頓采打,打得她口鼻出血,路人看不過眼上來勸止才罷休。
不說邱乙郎沒了一份好工,城中所有脂粉鋪,后來因許記發(fā)過話,都不肯用他,以致在東京城實(shí)在混不下去,搞到賣了房子、妻子也棄他而去改嫁了,這是后話。
只說秀秀,一身狼狽,趁天色已暗人少了以后,從后門悄悄回了府,洗了臉上血污,卻不免臉上青腫,勉強(qiáng)把粉來遮蓋了,坐在哪里,咬牙切齒,深恨沈眉事事壓著自己,又深恨王妃阻撓自己與王爺?shù)暮檬?,一時又恨及許庶妃,對自己甜言蜜語,說會制造機(jī)會讓她來服伺王爺,哄得自己時時透露王妃這邊的動靜與她,到底全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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