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X省境內——
中條山腳下的官道上,一輛雙馬拉著的馬車向著聞喜鎮(zhèn)的方向前進著。
趕車的車夫,是一個穿著干凈的粗布麻衣,年齡大約四十歲左右的農夫。
而在后面并不是很大的車廂里面,卻擁擠的坐著四個人。
靠在車廂西面坐著的,是一對穿著絲綢服飾的中年夫婦和一個扎著雙馬尾穿著白色綾羅裙的小女孩。
而在車廂東面坐著的,卻是一個有著短發(fā)、穿著怪異服裝的稚嫩少年。
當今時代,仍舊是大明天下。
自古以來,世人便崇信【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
如這個少年一般,短發(fā)不足一指長的人,在他人的眼中通常都會被誤以為是和尚。
而且這個少年穿在身上的怪異服裝非常寬大,像是二十歲的及冠男子才能穿的服飾。
可是這個少年面容稚嫩,他的年齡看上去最多不會超過十五歲。
從這些種種跡象來看,這個少年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有可能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試問,若這個少年的父母尚在的話,又怎么舍得讓自家的孩兒剃成這種和尚一般的短發(fā)呢?
那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她的年齡大約十三歲左右,肌膚雪白、五官精致的如同完美的人偶一般。
此刻她將頭靠在母親的懷里,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偷看著少年的面容。
從他們一家人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的時候,這個少年便一直昏迷著。
而直到現(xiàn)在,這個少年依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但是從他平穩(wěn)的脈象和呼吸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少年的身體并沒有什么異常。
身為一家之主的中年男人穿著絲綢制的員外服飾,富態(tài)的臉上留著一縷長須,腦后的黑發(fā)也像女子般長達腰際。
打量著那個少年的面容,中年員外的眼中閃動著商賈般的精明目光,不時的微微點頭。
旁邊的中年美、婦風韻猶存,面容跟懷里的女兒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但她看著那少年的目光,卻是十分的復雜。
“……若是大朗出生后沒有夭折的話,大概也有這孩子一般大了吧!”
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女兒,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可惜晴雯卻是個女兒身,自她之后妾身再無所出!若是老爺執(zhí)意不肯納妾的話,那我們劉家的偌大家業(yè)……”
“夫人!莫要再說這種話了?!?p> 那位中年員外——劉員外打斷劉夫人的話,伸手攬住劉夫人的雙肩愛惜的說道。
“若是我命中注定無子的話,就算強求也是無用!夫人要是想要兒子的話,你這看孩子如何?”
“……這孩子?”
劉夫人又打量了一番少年的面容,然后微微點頭。
“倒是個俊俏的人兒,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的。難道老爺是想……”
躺在劉夫人懷里的小女孩晴雯,似乎聽懂了父母的意思,盯著少年的大眼睛露出了復雜的目光。
當他醒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中的是陌生的床帳。
轉過頭來,便看到這是一間擺放著很多木制家具的房間,不遠處的圓桌上點著一只紅蠟燭,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在燭光下看著一本名為《基礎劍法》的書籍。
那個女孩十分認真地看著,還用右手有模有樣的比劃著劍招。
劈、刺、砍、挑……
他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腦袋空蕩蕩的,根本想不到應該說什么話。
最后,他只說出了四個干巴巴的字。
“這里……是哪……”
聽到他的聲音,女孩向他轉過頭來。
燭光將女孩的臉頰映照的紅撲撲的,讓人想要在她白嫩的臉蛋上咬上幾口。
而且女孩的面容精致完美,實在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
可惜的是,年齡太小是個硬傷。
就在他擺出笑臉,想要跟女孩打個招呼的時候,女孩卻站起身來,像個小兔子一樣跑出了房間。
他在床上坐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僅輕盈了許多,而且手腳也變得非常纖細。
“有什么不對……我的身體,不應該這么小吧?”
就在他準備下床時,剛剛離開的女孩又回到了房間里,而且在她的身后還跟著兩位穿著絲綢服飾的中年夫婦。
“爹、娘!他真的醒了。”
女孩的聲音像空谷幽蘭,宛如鳴翠。
她小聲的說完,便躲在了母親的身后。
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女孩,讓他對女孩十分的有好感。
向著女孩露出一個笑臉之后,他的目光看向女孩的父親。
“我……這是在哪里?”
“聞喜鎮(zhèn)。老夫是這劉府的一家之主劉正云,這是我夫人王氏,這是小女晴雯?!?p> 劉正云面容和善的做完介紹,目光緊盯著他的眼睛。
“孩子,你是哪里人士?若是家中親人尚在的話,老夫便差人聯(lián)絡他們接你回去?!?p> “我是……我……是……我不記得了……”
他皺著眉頭,有些焦急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腦子里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以劉正云的閱歷自然能夠看得出來,眼前的少年并沒有說謊。
劉正云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有些憐惜的撫摸著他的頭頂。
“想不起來的話,你就暫時住在這里吧!若是真的忘記了過去,你也可以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p> “謝……謝謝……”
他感激的看了看劉正云,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對了!我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我叫……楊銘?!?p> 劉正云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他轉過身來,回到夫人和女兒的身邊。
“楊銘……倒也是好名字。桌上有些點心,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或許能想起更多的事情吧!”
說完,劉正云帶著妻女離開了房間。
空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楊銘一個人,他呆呆的坐在床上,卻想不起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人?”
一夜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兩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丫鬟在楊銘的房間里做著掃除。
察覺到楊銘醒過來,兩個丫鬟慌忙端著水盆和臉帕來到楊銘的床前。
“小少爺,您要先洗臉嗎?”
“還是讓我們先服侍您穿衣呢?”
床頭上擺放著一套青色的絲綢長衫。
楊銘抓住這套衣服,然后緊張的看著兩個丫鬟說道。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們兩個趕快出去,我不用你們服侍的?!?p> 兩個丫鬟臉色為難的對視了一眼,然后把臉盤和臉帕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等到她們出去之后,楊銘這才松了口氣,開始穿起衣服來。
床邊擺放著兩雙鞋,一雙是黑色的馬靴,一雙是黑白色的運動鞋。
楊銘習慣性的拿起那雙運動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腳丫放進去,根本沒辦法好好走路,只能穿上了那雙馬靴。
“也沒有牙膏和牙刷啊……不過,牙膏和牙刷是什么東西?”
穿衣洗漱之后,楊銘吃了些早點,然后在兩個丫鬟的帶領下去拜見劉正云和劉夫人。
雖然想不起來任何事情,但是楊銘本能覺得,自己不應該做一個寄人籬下之人。
自己有手有腳,腦子也不算太笨,總可以做些事情養(yǎng)活自己的。
見到劉正云夫婦之后,他們關心的詢問了一番楊銘的身體狀況。
楊銘感激的回答之后,向他們提出了告辭。
“你要走?可是我們劉家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楊銘搖了搖頭。
“劉家說是對我有救命之恩也不為過!可我總覺得,不能一直給你們添麻煩。”
“你這孩子,倒是個倔強的性子。”
劉夫人明白了楊銘的想法,眼中露出疼愛的溫柔目光。
古語有云——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劉夫人一直想要為劉家生下男丁,看到楊銘這樣的少年,卻是最容易泛起母愛。
劉正云露出滿意的表情,點了點頭。
“男兒大丈夫,不愿受人恩惠欠下恩情倒也是有志氣。若是這樣的話,老夫倒也有一個提議?!?p> “什么提議?”
“既然小兄弟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世,我們夫妻又一直想要個孩兒,你便做我們的義子,從此安心的住下來吧?!?p> “這……”
楊銘咬著牙,猶豫了一番,最終點了點頭。
他倒不是貪圖這劉家的家業(yè),而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或許成為劉家的義子奉養(yǎng)劉正云夫婦會是最好的辦法。
“義父義母在上,請受楊銘一拜!”
楊銘單膝跪地,拱手施禮。
劉正云夫婦站起身來,一同伸手將楊銘攙扶起來。
“你這孩子真是心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無需這樣的大禮?!?p> 劉夫人有些心疼的說著,還俯身拍掉了楊銘膝蓋上沾著的塵土。
劉正云臉上的表情雖然生硬,但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咱們劉家可是聞喜鎮(zhèn)最大的望族。銘兒你入我劉家,可是要通知三鄉(xiāng)九里的親朋好友,選個黃道吉日舉辦慶宴的?!?p> 被劉正云夫婦叮囑了好一會兒,楊銘才離開他們的房間,來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我就這樣有了父母?還有了……一個妹妹……”
大概是遺忘了過去的原因,他總覺得家人是跟自己非常遙遠的詞匯。
此時的心情,有些激動和欣喜,但更多的卻還是期待。
唰……唰……唰……
微微的破空聲,從隔壁的院子里傳過來。
楊銘好奇的繞過門廊,便看到在一座空曠的院子里,那位扎著雙馬尾的少女晴雯正用一把短劍施展劍法。
這便是成為自己新的家人的義妹——劉晴雯。
楊銘臉上露出笑意,然后認真打量著她的劍法。
晴雯施展的這套劍法招式簡單,跟《基礎劍法》四個字完全般配。
楊銘只是看了一遍,便記住了這些劍法招式。
“奇怪……我的記性,過去有這么好嗎?”
晴雯施展的劍法招式牢牢地印在楊銘腦海中,就像是他有著過目不忘的能力一樣。
雖然晴雯練習劍法非常的認真,但她還是發(fā)現(xiàn)了旁觀的楊銘,有些不悅的嘟著小嘴收劍而立。
“你的劍法……很不錯?!?p> 實在想不到什么贊美女孩子的詞匯,楊銘有些緊張的說道。
“我并不是故意偷看的,希望你不要生氣。”
“這只是《基礎劍法》而已,封師父說過被看到也沒關系的?!?p> 晴雯嘟著小嘴,目光復雜的看著楊銘。
“我爹和我娘……跟你說了嗎?他們想收你做義子的事情?!?p> “說了……我也答應了?!?p> “是嗎?那我以后,也該叫你哥哥了吧。”
晴雯臉上的表情,就像寫了【我不高興】四個字一樣明顯。
她舉起手中的短劍,又開始練習剛才施展的《基礎劍法》。
可是因為心不在焉,她施展的劍法招式卻是有了許多錯漏之處。
楊銘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這位義妹搭話,看到院墻那里靠著一根三尺長的木棍,便將那木棍拿過來,當做劍一樣施展起劍法。
而且他用的,還是跟晴雯一樣的《基礎劍法》。
施展劍法招式的動作,身體感覺非常的陌生。
可是他的身上有著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握著木棍的動作又準又穩(wěn),將腦海中銘刻的劍法招式十分完美的施展了出來。
唰……唰……唰……
木棍在他的手中,舞出了比晴雯的短劍更加凌厲的破空聲。
晴雯不知何時收劍而立,呆呆的看著楊銘。
楊銘的劍法招式,最初還能感受到生疏的別扭感,可是一遍之后便找不出任何破綻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勤練了一個月還經常犯錯……”
揮舞著木棍,將銘刻在腦海中的《基礎劍法》施展了十遍之后,楊銘這才滿意的收劍而立。
雖然不知道身體產生了怎樣的變化,但他很滿意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
若是換做以前的話,大概是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行云流水一般的施展劍法的。
察覺到晴雯的目光火辣辣的盯著自己,楊銘向這位義妹笑了一笑。
“哼——”
晴雯有些傲嬌的哼了一聲,目光難掩羨慕的說道。
“你的習武天賦真好!若是你的話,或許能被封師父收為親傳弟子吧。”
聽到晴雯第二次提到這位封師父,楊銘的心中升起了對他的好奇。
“妹妹……晴雯。你說的這位封師父是什么人?他的劍法很厲害嗎?”
“當然?!?p> 晴雯極為驕傲的點了點頭。
“封師父是跟成師父隱居在中條山上的前輩高人。據說兩位師父的武功,就算是跟五岳劍派的掌門相比也絲毫不弱?!?p> 五岳劍派……
聽到這四個字,楊銘皺著眉頭,覺得腦海中有什么東西要浮現(xiàn)而出。
同時,他也隱約明白了晴雯所說的封師父和成師父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仔細去想,卻又什么都想不起來。
“封師父和成師父這么厲害,晴雯是他們的弟子,將來肯定也會是一位厲害的江湖女俠的?!?p> 聽到楊銘的夸贊,晴雯撅著小嘴瞪了他一眼。
“雖然我爹每年送給兩位師父一千兩銀子的供奉,但他們也只是給我一個成為記名弟子的機會。后天的正午,封師父就要來考核我的劍法練習的如何?!?p> 練武的人,如何能練好武?
一是要有一個好的師父,因為這樣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幫你指點迷障。
二是自己要勤奮刻苦,要去思考,要把武應用在日常生活中,心中有武,行動有武,這樣才能到更高境界。
三就是滋補、調理、治療。
我們知道,習武之人,氣血旺于常人,完全靠天生的?
不是的,無論是誰都需要后天進補,這些進補的食材,可是很貴的,而且要長期不斷地吃,才能保持住身體的狀態(tài),你想沒錢能夠嗎?
還有就是練武過程中或打斗中經常會受傷,靠身體自己恢復?
那是不現(xiàn)實的,必須要配合藥物,而這些養(yǎng)傷的藥物要有效且副作用小,價錢也是不菲的。
再加上練武之人不事生產,想要習武有成,每天都離不了銀錢的支撐。
這也是很多江湖門派,將一些天賦不高的富家子弟收為弟子的原因。
他們教授富家子弟一些粗淺武功,并且保護這些人家不受江湖宵小暗害,而這些富戶人家則每年向他們交一筆不菲的供奉。
至于窮苦人家的孩子,倒也不是沒有拜師習武的機會。
但跟那些富家子弟輕松拜入門墻不同,窮苦人家的孩子必須要本身具有一定的習武天賦,才能引得師父另眼相看。
隱約明白了自己現(xiàn)在是在什么世界當中,楊銘心中自然生出了習武練劍的心思。
而且晴雯所說的封師父和成師父,也的確是不弱于五岳劍派掌門人的一流高手。
若是能夠拜他們?yōu)閹煹脑?,將來的成就再不濟也能在江湖中有一番立足之地?p> 可是……
自己的練武資質,能夠被他們看中嗎?
“就算我的練武資質不行……也要盡可能讓他們收我為徒!”
如果那位封師父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人的話,或許有一個他最看重的大秘密,能夠讓他愿意收自己為徒。
笑傲江湖,逍遙天下,何等快哉——
只要自己也有一身不弱于人的武功,那么,必定能夠隨心所欲,再不受人拘束吧?
想到這些,楊銘的心中,更加的期待那位封師父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