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仙人

　　來人廣袖鶴氅，身姿翩然，宛若驚鴻。

　　付惜看著他在水面上悠然踱步，一副自在逍遙的模樣，腳下步伐霍然頓住。對于自己該不該此刻上前，她心中忽起了彷徨之感。

　　皆因此人一出現(xiàn)，她有一瞬間覺得這死氣沉沉的地方也可以是仙境，竟想著再流連幾眼，看看他要做什么。不得不說，幻境委實惑人心。

　　就在她即將看清他的臉龐之時，來人突然轉(zhuǎn)過了身，往河的另一岸走去，步履悠哉，如同閑庭信步。

　　付惜一時不敢靠地太近，因而只向前邁了幾步，隔著河岸遠遠望他，但也許是身處幻境的緣故，對于他的聲音她倒是聽得分明。

　　語聲清朗，有如溪風(fēng)渚月。語調(diào)悠揚，又如云起雪飛。

　　“孟婆說，你是永遠不會開花了?！?p>　　付惜看到他的側(cè)影，此時正微微俯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一片草葉上輕輕刮過。

　　“可我不信?！彼慷逼鹕碜?，略提衣袖，手中赫然出現(xiàn)一個酒壇。

　　他舉起酒壇痛飲幾口后，萬分暢快地對那草葉說道：“看到?jīng)]，這可是用昆山之玉釀造的美酒，忘川中人想喝都喝不到的，今日，我就全給你喝了?！?p>　　語罷，他將酒壇傾斜，壇中美酒汩汩流出，悉數(shù)澆到那草葉上。

　　草葉在酒水的碰撞下不斷晃動著，乍看過去好像確實是在為美酒而歡欣鼓舞。

　　然而，隨著壇中最后一滴酒落盡，一切又都回復(fù)了寂靜，就好像從未發(fā)生過任何事，也許唯有草葉上殘留的幾顆水珠還能勉強證明方才它曾為美酒而歡愉過。

　　“你呀你呀，”他輕嘆一聲，身影隱隱透出點落寞，“天山的雪水，瑤池的圣水，忘川的河水，人間的酒水……只要是可以流動的，都被你喝了個遍。你，還是無動于衷嗎？”

　　他靜靜地端詳那草葉，仿佛一定要它給個答復(fù)才肯罷休。

　　而付惜聽他說了這么多，料想他必不是凡人，再考慮到他的模樣，確有仙人的姿態(tài)。

　　不過，仙人都這么閑嗎？閑到只能和一株草抬杠？

　　付惜禁不住撫了撫額，按她的預(yù)想，幻境應(yīng)當出現(xiàn)與她相關(guān)的事物才對，而且從徐彥和廖昭俊的情況來看，也確實是如此。

　　可她又掃視了周遭一圈，除了她自己，愣是沒有她覺得熟悉的東西。

　　或許她該湊過去看看那仙人的樣子。

　　正當她這么打算著，他忽然動了，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鮮血緩緩流下，滴落到草葉上。

　　霎時間光芒大盛，在這終日不見陽光的地方顯得異常刺眼，付惜忙捂住自己的雙眼。

　　待那灼人的感覺逐漸淡去，她才敢松開指縫一窺究竟。

　　果然，如她所想那般，開花了。

　　遙遙地便看到一根碧莖上綻著一朵紅花，有花無葉，和她身后的彼岸花是同一品種，不過那一朵瞧著花瓣更繁復(fù)，花朵更大，顏色更艷罷了。

　　想來仙人是閑人，才能花如此心思對待一朵花。

　　付惜無奈地搖搖頭，預(yù)備靠過去。

　　然她的腳步還未邁出，身周的光影驀地開始流轉(zhuǎn)，待她回過神時，她已身處河的另一畔。

　　眼前，赫然出現(xiàn)一張熟悉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