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我第一次遇見陳隨……
那一天的城隍廟很是熱鬧,上了諸多新的貢品,我當(dāng)時就躲在城隍老爺面前的供桌底下,紅布長長的把我遮住,一道道影子在我跟前閃過。
外面很熱鬧,不過都與我無關(guān)。
一直從早晨到大中午,大概說的是要迎接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聽說還是從京城自請到岳州的。
我真的好想讓他們安靜點(diǎn),因?yàn)槲液莛I只有睡覺才會讓我忘了餓??墒俏也桓?,更不能。
只要他們一旦發(fā)現(xiàn)了我,在這個慶祝知府大人來的喜慶地方還藏著一個小乞丐,那我就會被丟出去,沒錯,是丟。
到時候不僅偷吃不到貢品了,連晚上睡覺的地方都會沒有。
下午的時候突然鑼鼓喧天,活像那個嫁姑娘一樣,知府一家一到岳州就來了城隍廟上了柱香,就是告知城隍老爺他管的這塊地來了個新官,而后就在眾人的簇?fù)硐氯チ诵赂 ?p> 眾人一走我便狼狽的從供桌底下鉆了出來,滿是污穢的手伸手就去抓他們放的貢品——紅紙包的米糕,雞肉,豬肉…
米糕又硬又干,我吃噎到了就啃一口蘋果。
“嗤?!币宦曒p笑從我的身后傳來。
我被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連手中的蘋果也滑了出去,我驚恐的回頭望來人。只見一個一身紅衣,鮮衣怒馬甚至還帶有幾分囂張氣的少年郎,他很隨意的靠在城隍廟一個有著斑駁紅漆的柱子上,看年齡約莫十五六歲。
“少爺!少爺您怎么還在這??!老爺那邊到時候有得催您了,您說您這一路上老爺都催您多少回了…”一個隨從打扮的人從外邊跑來,一直說個不停還用不善的目光大量著我。
不過我才不在意呢,我在意的是他手中拎的食盒,那里面的東西可比供桌上的好太多了。
紅衣少年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善才,把食盒給她吧?!?p> 原來這個兇巴巴的隨從叫善才啊,可真是一點(diǎn)也不和善。
“可是這可是少爺您的……”善才又被紅衣少年一個眼神鎮(zhèn)住,沒說完剛剛的話,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食盒遞給了我。我一點(diǎn)也沒猶豫的接過,就開始了狼吞虎咽,我不在意他們看我的眼神,我只知道要填飽肚子,只知道要活下去……
是有多久我沒嘗過這般滋味的飯菜了?后半段我?guī)缀跏强拗酝甑摹?p> 估計(jì)是看我吃完了,紅衣少年拭了一下我的淚,被我躲過后,他只笑了一下問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啊?”
我沒說話,只是抬手擦了下眼淚順便擦了下嘴。
“你多大歲數(shù)了???”
我依舊只是望著他不語。
“少爺,這小乞丐不會是個傻子吧?要不我們別管她了回去吧,不然老爺夫人要生氣的……”善才在一旁催促著。
少年沒理會他,思索了片刻繼續(xù)問我“你覺得新來的知府怎么樣?”
我看著補(bǔ)好的窗戶和桌子上的貢品,至少好久我都不會餓肚子了,晚上也不會被凍醒了。于是我沖著他點(diǎn)了下頭。
“唉?好像也不是很傻???”善才驚訝的說道。
少年笑了,他生的可真好看啊,笑起來更好看了。明眸皓齒,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就連那一身紅衣的無法蓋過他反而突顯了他的不羈“那你喚我一聲阿隨哥哥我便帶你去知州府怎么樣?”
我依舊沒有開口,心里卻想著這人怕不是個登徒子,一見面就讓人喊他哥哥,我就一個哥哥,他在半年前便死了。
他終究沒說什么,只是讓善才將我?guī)?,兩人因?yàn)檫@件事說了半天,主子終究是主子,善才還是敗下陣來,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
我終于……不用再這般過日子了。
我跟著他們出了城隍廟,門口聽著輛華麗的馬車,善才以為我沒坐過正想和我說些什么我便已提著裙擺先他們一步上了馬車,我十分自覺的坐在了一旁將主位讓了出來,那個位置如今不是我能坐的了。
馬車四平八穩(wěn)的走著,一路上我低著頭,只能看見他干凈鮮亮的衣擺以及我滿身的灰塵泥土,破了幾個洞甚至還有點(diǎn)米糕碎和油點(diǎn)子的衣擺。原來我真的成了善才口中的小乞丐了。
到了知州府門口,望著嶄新的府邸我的臉上依舊沒有過多表情。方才少年和善才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我都沒有理會一度讓善才以為我是個啞巴。不過我倒是記住了少年的名字——陳隨,可真是個隨心所欲無拘無束的人啊。
陳隨,我記住了。
曙光秋月
陳隨,后來她真的記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