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五雷轟頂,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手機也從手里滑落到地上,三魂七魄像是丟了一魂一魄。
他癱坐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大口喘息,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腦袋里“嗡嗡嗡”地打轉(zhuǎn)。
“云曦!云曦!”外公在電話里頭焦急地呼喊!
很快,他聽到了呼聲,像是被召回了魂魄。
他強打起精神,撿起地上的手機,對著話筒問外公:“她去哪兒了?”
“就是不知道??!”外公急得快哭出來,“外面下著雨,她眼睛看不見,她能去哪兒呢?她一個人又是如何出走的呢?”
這也正是崔云曦困惑的地方。是呀,她是如何出走的?她能去哪兒呢?
外面大雨滂沱,她一個女孩子家,眼睛看不見,去到外面如何應對?
“外公,您現(xiàn)在在哪兒?”他決定事不宜遲,即刻出去尋找。
于是一邊跟外公通著電話,一邊快速擦干身體,穿好衣服。
“我剛才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找到。我剛回到家,想看看她有沒有回來?!蓖夤募比绶伲呀?jīng)徹底沒了主心骨。
“您有沒有打她手機?”崔云曦緊接著問。
“她沒帶手機,所以才更加讓人著急呀!”
手機都沒帶,崔云曦也不由得起急。
沒有手機,定位不到她,也沒有自己在身邊為她導盲隨行,她究竟是如何出走的呢?
突然,他心念一轉(zhuǎn),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想起簡寧曾經(jīng)說過,她在練習使用導盲杖,利用導盲杖的實時定位功能,通過手機綁定的App定位簡寧所在的位置。
于是,他立即對外公說:“外公,您看一看導盲杖是否還在家里。”
導盲杖!從來沒瞧見寧兒用過那玩意,現(xiàn)下火燒眉毛,云曦讓我去尋導盲杖做什么?
雖然心有疑慮,但他還是照他說的去做。
他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去滿屋子尋找那根導盲杖。
“外公!”過了片刻,崔云曦等不及他這樣找下去,便直接叫住他:“您不用找了,我定位一下試試看?!?p> 說話間,崔云曦已經(jīng)出門,頭發(fā)都沒來得及吹干,濕漉漉的還在滴水。
他本來想掛斷電話,立馬定位簡寧的所在,但他還是不忘對外公叮囑幾句:
“外公,您別著急,聽我說,您就在家里等著,萬一簡寧回去了家里要有人在。尋找簡寧的事就交給我吧,您不要再出門尋她了。
現(xiàn)在外面風大雨大,絲毫不見停歇的跡象,您年紀大了出門會不安全。
一會兒掛斷電話,我立刻定位簡寧的位置。我去把她找回來,保證把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p> “好!好!云曦,我聽你的,我在家等著,哪兒也不去。寧兒就拜托給你了,我在家等你們回來?!?p> 此時的外公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了著急上火,完全沒了主意,唯有仰仗崔云曦,對他言聽計從,亦感激不盡。
掛斷電話,崔云曦立即通過事先綁定在手機上的App定位智能導盲杖,希望能查詢到簡寧的位置。
他一邊操作,一邊暗自擔憂:假如她沒攜帶導盲杖該怎么辦?假如通過導盲杖定位不到她該怎么辦?茫茫人海該去哪里尋找?
盲人獨自出行存在著諸多不便和潛在風險,更何況還是下雨天?
她為何要獨自跑出去?她出去多久了?她會去哪里?又去做什么?
他一邊反復查找定位她的位置,一邊心里面各種盤算。
正如他所擔憂的,多次都定位不到她的位置,這條路基本被堵死了。
雨勢漸大,雖然拿了把雨傘遮蔽,但是風大雨大,雨傾斜著落下來,打濕了他剛換下來的衣服。
突然一陣狂風驟然襲來,發(fā)出魔鬼般的呼嘯聲。
一手撐傘,一手拿著手機反復定位的他,一個不小心,傘被吹翻了。
他大驚,牢牢抓住雨傘,同時全身暴露在雨中。衣服,再一次地濕透了。
這陣風又勁又急,恨不得掀翻屋頂?shù)募軇荩泵Π咽謾C揣兜里,把雨傘正過來。
心里陡然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她該不會想不開?
她剛得知尹哲峻過世的消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一時想不通而選擇做出傻事?
又是一陣疾風呼嘯而來,吹得他立刻頭腦清明。
他警告自己:崔云曦,現(xiàn)在不是自己嚇自己的時候!你必須先冷靜下來!當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她人!
他停止胡思亂想,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然而站在風雨中,他躊躇不前了,看著前后左右四個方向,他迷失了。
定位不到她的位置,我該往哪里去找?
他閉起眼睛,冥思苦想,逐個逐個分析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購書中心?
不!這個時候,她沒有心情去那種地方。
熏園?她心目中是她與尹哲峻初次相遇的地方?
對,去熏園找!
他睜開眼睛,邁動腳步。
然而剛走兩步,他又停了下來。
相遇的地方是美好的,如果她真的想做傻事,應該不會愿意選擇這樣的地方。
那么,還有哪兒呢?還有哪兒是她有可能會去的地方呢?
他又急又燥,摸不著頭腦。
年輕穩(wěn)重的他,歷盡滄桑,身經(jīng)百煉,遇事早已練就從容不迫的心態(tài)。
然而只要面對簡寧的事,尤其是涉及到她安危與幸福的時候,他常會自亂陣腳。
所以,他一再提醒自己要鎮(zhèn)靜!鎮(zhèn)靜!再鎮(zhèn)靜!
突然,一個事物浮現(xiàn)眼前。
那個曾被簡寧打碎的、他跑遍全城才找到一模一樣的、和尹哲峻的情侶對杯。
攬月峰!
攬月峰背靠淺海。
淺海雖然稱之為海,但其實是一個較大的湖泊。名字雖然有個“淺”字,但其實一點兒都不淺。
據(jù)說就是因為湖水太深,才有意取了一個相反的名字,稱之為淺海。
鎖定了目標,他撒開腿狂奔。
撐著雨傘礙事,他干脆扔掉了雨傘,又一次光禿禿地奔跑于風雨之中。
風雨太大,一路上人車稀少。出租車更是不見蹤影,網(wǎng)約車也無人接單。
他放棄乘車的念頭,只好自己一路狂奔奔向攬月峰風景區(qū)。
風雨交加,所有人都躲在家里,只有他,堅定地逆風而行。
當他一路奔馳趕到攬月峰風景區(qū)的時候,他傻眼了!
風雨中的景區(qū),空無一人。
只有躲在保安室里門窗緊閉的保安大叔,用驚奇的目光追隨著他奔跑的身影。
即使疑惑重重,也不愿打開保安室的大門,探頭詢問一聲:大風大雨下,難道他是來攀登攬月峰的?
站在山腳下,崔云曦整個人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一路狂奔疲累至極不說,被雨淋了這許久,身體已開始出現(xiàn)不適癥狀,胃里也開始翻騰,一陣陣地反胃、干嘔。
最令他難過的是,偌大的景區(qū)空空如也,不見一個人影,更別提簡寧她人了。
他灰心喪氣,也花光了力氣,雙腿發(fā)軟,直接蹲在地上,欲哭無淚。
難道是我想錯了方向?找錯了目標?來錯了地方?他開始自我反思。
每耽擱一分鐘,簡寧的風險就增多一分。必須馬上找到她!
可是去哪兒找?他已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斗志和信心,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席卷全身。
他勉強站起身來,放眼朝山上望去。
雨水加霧氣,山上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想再一次定位試試。
結(jié)果手機在這里一點信號都無。
抬眼看著面前這座山,山并不算很高,若是平時,他用不了多少時間、多少力氣,就能爬上山頂,一路爬一路尋找她。
可是眼下,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了,何況爬山?他已經(jīng)開始感覺渾身發(fā)冷,雙腿止不住地顫抖。
一籌莫展之際,突然靈光一閃,淺海!攬月峰背后的淺海!何不先去那兒看一看?
刻不容緩,他咬緊牙關,一鼓作氣朝著山后面的淺海奔去。
到了淺海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遠遠看去,依舊是空無一人。
他再一次地沮喪了!
看來得爬到山上去找了。無論如何,都得千方百計找到她!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突然瞥到湖面上有一個黑色的東西在晃動。
他心里一驚,向前跨近幾步,凝聚心神、凝聚眼力,定睛向著那個黑色的東西看去。
這一看,冷不丁抖個機靈!
那不是什么東西,而是一個——人!
湖水已沒過那人的胸部,只露出一個黑色的頭顱在湖面上,眼看著就要將人整個淹沒。
他來不及多想,一頭扎進湖水里朝著那人拼命地游去。
就在那人即將沒入湖水時,他終于游到她近旁。
他伸開手臂一把將此人拉住,然后拉著她攬入自己懷中,使盡全身力氣朝著岸邊游回來。
“簡寧!簡寧!”就在他把此人攬進自己懷里的時候,已經(jīng)看清她的臉,正是簡寧無疑。
當他抱著簡寧游到岸邊的時候,幾乎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此刻,雨勢終于小了,但仍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
他抱著簡寧走上岸來,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簡寧倒在他身上。他仰躺在地上,身上壓著簡寧,大口大口地喘息。
待他喘過一會兒氣,回復了幾分體力,他把簡寧輕輕地從身上翻轉(zhuǎn)過來,讓她平躺在地上。
簡寧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出現(xiàn)呼吸不規(guī)律的癥狀。
他立刻給她實施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
搶救了一會兒,簡寧終于恢復了些許意識,她咳了一聲,口里吐出幾口水來。
“簡寧,簡寧……”
在意識模糊的時刻,聽到一聲聲溫柔又熟悉的呼喚聲。
是崔云曦!她聽出來了,是他的聲音!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況,她永遠不會忘記他的聲音!
眼前一片漆黑,身體冷得發(fā)抖,但她內(nèi)心里卻感受到無比的溫暖。
崔云曦見她蘇醒過來,意識還不是十分清明,便持續(xù)不停地呼喚她的名字,希望能將她盡快喚醒。
在他的聲聲呼喚中,她徹底清醒了,“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看著她痛哭難受的樣子,崔云曦心如刀割!
他一把把她抱進懷里,緊緊地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