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除夕,雖然已經是后半夜了,但等周顯允歸家時,坊市依舊燈火點點,似橘紅色的星辰,在他的眼眸里一閃一閃。
身上疲得很,除了馬兒的蹄聲,隱約還能聽見爆竹噼里啪啦。
他穿過府中的前庭,沒有問候提前回來的二皇妃,直奔“瞰雪軒”。
這是他的書房,屋前栽了兩株三角梅,這個時節(jié),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抬眼望去,月亮被套在了交錯的枝丫里,像是一只藤籠中的金絲雀,美麗而又掙脫不開,一切都身不由己。
“那是什么人?”周顯允瞇著眼,屋內似乎有人。
“好像是二皇妃?!?p> 周顯允轉頭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透著不耐煩,更深處是久違的殺氣:“不是說瞰雪軒不允許其他人靠近嗎?這是怎么回事?”
周顯允的聲音不大、不急,但讓人不寒而栗。
宮中發(fā)生了如此大的事,此時二殿下發(fā)脾氣,唐明禮雖委屈,但也得受著:“奴才這就去看看今日當差的家丁是誰,外頭風大,殿下您先進去吧?!?p> “分不清主子是誰的狗東西,查出來直接處理了?!?p> 這算不上遷怒,周顯允撣了撣身上的灰,推門走了進去。
那倩影的確是司馬晴豐,屋中的圓桌上還點了一對龍鳳花燭,她拿挑子挑著燭心,好讓蠟燃地更亮一些。
來人并不走近,只站在前邊的水棕色地毯上。她專心地挑著燭心,并不看他。她的手生得很好看,一動一轉,像只靈動的小鳥。
“出去。”
男人有些慍怒地脫掉身上的斗篷,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司馬晴豐端了一盆水,拉過周顯允的手,卷了卷袖口。周顯允在外邊待久了,手腕處都涼涼的,不同溫度的皮膚相接的一瞬間,彼此都覺得不舒服。
“知道你要回來,特意準備了溫水,妾身伺候殿下凈手?!?p> 周顯允對不在意的人,并沒有那么多的耐心。他脫開腕處司馬晴豐的手,直直地伸進了盆中。水溫的確剛剛好,不燙不涼。
“妾身在這里等了殿下許久了。”
她雖比不上季復安貌美,但比季復安嫵媚,眉眼天生帶著媚態(tài)。她眼波流轉在周顯允的臉上,從眉毛,到嘴唇,再到喉結。
周顯允靜靜看著她的把戲。
他的不抗拒,讓司馬晴豐更加放肆和大膽。她開始上手,一只手臂環(huán)住周顯允的脖頸,另一只手指肚潤潤,涼涼地游走在周顯允的喉結上,她全身都貼了上來,周顯允被她身上厚重的脂粉味嗆地頭疼,在司馬晴豐的朱唇落在他喉結之前,一把鉗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勁很大,司馬晴豐被這股力量掐地說不出話,兩邊的下頜骨承受著超出忍受力的疼痛。
媚態(tài)在此時此刻被恐懼吞噬地不剩片甲。
“殿……下……”
她覺得自己的下頜骨在下一秒就要被捏碎。疼痛感讓她控制不住地去摳周顯允的那只手。周顯允沒有撒手的準備,司馬晴豐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道道血痕,差點就要嵌進他的肉里。
“你的口水,不要臟了本殿?!?p> 他一把甩開了司馬晴豐的臉,司馬晴豐被他的手勁帶翻,一下子跌在梨花木桌上,肋骨與桌子相碰,發(fā)出一聲悶悶的碰撞聲。
她失手打翻了龍鳳花燭,花燭落在水棕色的羊毛地毯上,火勢轟地大了起來,屋內驟亮。
周顯允皺著眉頭,將凈手盆中的水及時潑了上去——明火被滅,地毯沾了水火,變得又黏又黑,滿屋只剩下一股子焦糊味。
他的忍耐達到了極限:“出去!”
司馬晴豐像是瘋了一樣,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猛地抱住了周顯允。她拼盡全力捆住他的丈夫,妝容因為淚水,骯臟不堪地覆在臉上。
“司馬府的家教就是這般嗎?”
“殿下,我不是司馬家的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聲淚俱下,全然顧不得正妃的體面“你昨天在宮里抱著那個女人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今日進宮,恐怕也是為了她吧!”
周顯允冷漠地任由她撒潑,他的冷漠比暴力更讓司馬晴豐感到疼痛。那種疼痛混雜了愛而不得的不甘,糊住了她整顆心。
“你知不知道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她根本不是真心愛你!”
“那個賤人,她配不上你的愛!”
周顯允單手將女人從身上扯開:“那你呢?處心積慮地嫁進來,做了正妃還不滿足嗎,竟還把手伸到了鳳儀殿?!?p> 殺人誅心,司馬晴豐只覺得有把利刃插在心口,還狠心地剜著。
她不再掙扎,癱坐在地上。
周顯允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層禪衣,被他這么一扯,漏出了里邊的褻衣,上邊繡了很諷刺的合歡花。
“本殿知道季復安的暈倒跟你脫不了干系,但是本殿一直都給著你體面?!蹦腥说穆曇衾淅涞兀瑳]有絲毫感情,“今日你該慶幸自己沒有得手,若是她醒不來,休怪本殿狠心?!?p> 周顯允有一處地牢,雖然沒進去過,但是司馬晴豐知道,他并非什么良善之輩,折磨人的手段很多。她向后縮了縮身子。
周顯允收回自己那凌厲的目光,拿起絹帕擦著手上的汩汩淌血的傷處,他剛剛太用力,被司馬晴豐的指甲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地上略顯頹廢的女人,沒了力氣,眼神渙散。
“最近時疫四起,本殿沒空與你糾纏,若是識相,知道該怎么做?!毖粤T,他隨手拽了自己的斗篷扔了出去。
那斗篷不上不下,正好遮住二皇妃整個身子。
“滾!”
唐明禮在門外候著,聽著里邊的狀況不太好,但沒二殿下的令,他不會進去。
“唐明禮!”
大伴和倉皇離開的二皇妃擦肩而過。
“奴才在!”
“我是不是平日里對你們好臉太多了,一個一個賣主求榮!”
“殿下何出此言?。俊?p> “查!今日值守瞰雪軒的東西是誰,全部處理掉,警告其他人,如若再有此事,下場只會比今天這些人更慘?!?p> 周顯允想到剛才司馬晴豐的樣子胃里一陣惡心,“啪”地一聲,將手中的茶盞被捏裂,斷面鋒利,扎進了手指,他卻不覺得疼,只是就著鮮血捻了捻手指上的陶瓷殘渣。
為虎不威,司馬一家真把他當病貓饑狗了不成!
“還有,叫盧庸過來。”
“奴才明白!”
唐明禮走后,周顯允才覺得清凈,瞰雪軒內一片狼藉,似領土被侵犯。
月明星野稀,今夜,瞰雪軒是住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