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給我喂的什么毒？

　　夏云最煩睡得不好，尤其最近開始，每日睡了也依舊覺得有些疲憊。此時坐在福菱屋內(nèi)與她說著話，心情也不順暢。

　　福菱屋中有一漏壺，滴答滴答的水聲清脆，回聲卻綿長，尤其在這蟬聲躁動的夜色里，顯得更加惱人。

　　此時夏云睨一眼那漏壺，不耐煩的對福菱冷聲道：“你總把它放在里間兒做什么？吵都吵死了。還不夠心煩嗎？”

　　黃衫的姑娘被她兇了卻也不惱，只眼角一挑，輕笑道：“夏云你不懂的，我就是為了聽這聲音才將它放在屋中。我與你說啊，從前我沒有肉身苦的很，我多想嘗嘗人間滋味，體會朝夕？對你們?nèi)祟悂碚f最稀疏平常的東西卻是我最渴求的。在你聽來這聲音是糟亂之音，在我聽來，這是朝夕之音，何其美妙?！?p>　　她說著緩緩起身，走到窗前。

　　窗下是擺放整齊的茉莉盆栽，正值花季，香味撲鼻。

　　卻永遠只是棵茉莉。

　　素長的指伸出窗外扯下一片嫩葉，葉片拈在指尖搓碎揉爛，鮮嫩綠汁頓時散發(fā)出一陣淡淡清香。

　　“夏云你瞧，它也會疼，可它不會說?！?p>　　夏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倚在窗前出神，就見她又忽的轉(zhuǎn)過身來，直直看向自己眼睛。清脆道：“再有幾日，我就成了真正的人了！”

　　那雙看著她的眼睛里透著奇異的興奮，粉白的臉頰也漸漸飛起一絲紅暈。

　　“我要時時刻刻聽著漏壺的聲音，直到我肉身徹底成型?！?p>　　夏云平靜看她，自是不能理解她的喜悅。她甚至在夜不能寐時也會質(zhì)問自己，堂堂忠義爵家的姑娘，為何與妖魔為伍。做了…那些事情。

　　現(xiàn)下看著福菱激動地樣子，她心中不安，愈發(fā)覺得煩躁?！案Ａ猓瑸楹文愕臉幼涌傇谧兓?，每月與每月長得都不一樣?！?p>　　福菱原本笑著，但聽她提問，神色一緊，連忙幾步回到床前坐下，牽起她的手湊近了她柔聲道：“自然是要一點一點改變的，這沒什么稀奇，我最終會成為最好的樣子，肉身鑄成，妖力充沛！只要你幫我！夏云，像我?guī)湍阋粯?！你讓宋言死，我絕不讓她活。顧玉清就是我們的。好不好？”

　　夏云聽她提到顧玉清，立刻皺眉，正要不悅開口，就聽她連忙又道：“你的！是你的顧哥哥。我是幫你的。顧玉清是門好親事，我會幫你促成。日后你們成親，我還會幫他平步青云官路暢通，你將來就是最體面的顧夫人。夏云，我知道你痛恨宋言，她在奪你所愛?？山裉焖突畈怀闪?！只需一晚，血痣攻心，神仙也救不了她?！?p>　　夏云忍不住眨了眨眼，方才還有幾分動搖的心在這一刻又變得平靜。

　　眼神漸漸冷下來，片刻之后，重新沉聲道：“福菱，我也會幫你的，我們是朋友，是同船而渡的朋友?！?p>　　一字一句，像在宣誓。

　　福菱眼中閃過笑意，又握緊她的手，接著道：“夏云，當務(wù)之急，還是給我弄到身契，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順跟你出去了，我給你當貼身的丫鬟，任誰都不能在壓到你頭上?！?p>　　夏云眸光閃爍一瞬，笑著點頭，“我父親最近幾日太過繁忙，朝中不太平，他已經(jīng)連著幾日宿在宮里了，等他回來歇歇，我便去詢問，叫他快些幫我…”

　　話音未落，卻見福菱忽然臉色蒼白身形搖晃，不過一瞬又恢復(fù)了正常。

　　夏云忙扶住她手臂，冷聲道：“定是又有丫鬟摘你的花，傷了你元氣！我就知道她們還敢在犯這毛??！”

　　福菱搖頭，扶著床畔緩了緩神，片刻后看向夏云眼睛已滿是擔憂：“夏云…我的花汁，能解血痣之蠱。”

　　“什么…”

　　兩人緊張對視，片刻就見夏云搖搖頭?！八窝砸粋€粗鄙之人，哪里懂得這些東西?！?p>　　福菱心中卻還是有些擔憂的?！跋雭硪彩牵贿^無妨，即便這次她真死不了，我也會有別的辦法。”

　　“她必死無疑，若當真死不了，我便在不留情，就用你說的最狠毒的辦法！”陰沉的話音落下，夏云忽然怔了怔，她意識得到了自己似乎已經(jīng)變得不再是從前的樣子，甚至越來越貼近面前的福菱。

　　狠毒、陰險…

　　變成這樣的人，她卻覺得甘之若飴。有一瞬間的失落從心間劃過，她低聲道：“我乏了，回去睡了，明日替你將那丫鬟揪出來狠狠教訓。”

　　福菱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緒，只立刻貪婪的笑道，“那能不能將她…”

　　“不能！”

　　沒等說完，已經(jīng)叫夏云厲聲打斷了。

　　緩了一緩，夏云又道：“不要再有這樣的想法，福菱，我警告你，再也不能有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人命關(guān)天，一旦暴露，你我皆沒有好下場。”

　　不在看她，冷了臉面起身出去。

　　屋門重重合上的聲音久久回蕩。福菱卻依舊貪婪地笑，望著那道木門，眼中顏色愈發(fā)暗沉。

　　天色已有些泛亮。

　　深陷混沌的宋言，忽然覺得有東西滴在自己唇上。

　　液體有的流到頸上，有的順著唇縫滲入碰到了舌尖。

　　甚苦！

　　眉頭皺起，側(cè)頭想躲開這苦到極致的東西。

　　宋斂見她要躲。迅速伸手捏住她臉頰固定不動，手指在稍一使力，宋言便乖乖張開了嘴。

　　乘勝追擊，拿著福壽草花朵的大手用力一擠?；ǖ闹侯D時充沛，一滴不剩進了宋言嘴里。

　　實在是，太苦了。

　　宋言覺得好似有一只鐵鉗掐住了自己。逼迫自己咽下那些苦水，實在苦的要命，比她吃過的最苦的藥還要苦。

　　來回晃動腦袋，想躲，卻一動都動不了。

　　情急之下，竟覺白光驟然散去，猛地睜開了眼睛。

　　目光所及，就見宋斂的臉在她正上方，面無表情看著自己。手上還正往她嘴里倒東西。

　　眼皮沉重的閉了閉，宋言虛虛開口，“你…你給我喂的什么毒…”

　　“毒？”

　　宋瀲皺眉，捏著花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不想死就咽下去?！?p>　　聲線冷淡帶著命令的口吻。

　　自然也是由不得她不喝的。加上血痣吸她精力。眼睛忽閃幾下，就又昏睡過去了。

　　花汁順著喉嚨乖乖進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