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媚眼如絲
叫他一噎，只得收回眼神喝了口茶，須臾又道：“宋公子幾人看起來不是凡輩，怕是有些本事與山鬼抗衡。不然，怎敢去招惹那山鬼?！?p> 硯川這時忍不住嗤笑，“齊先生何必打聽這許多，你就想著這事成與不成好歹也有人替你女兒擋上一擋，便是不成，也拖得些時間叫你女兒多陪你兩天不也是好的？”
這話說完，齊員外面色頓時更漲青了一瞬，看了硯川半晌，見硯川只笑著與他對視。那笑要多惹人煩就有多惹人煩。當(dāng)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咽了沒說出口的話，抬手端起茶水仰頭喝了個見底。
廳中靜了許久。大約一個時辰就有小廝來報(bào)，周毅周道人，已是與山鬼通靈。那山鬼說今日就是黃道吉日。待日落月升，就要將新娘送進(jìn)山中。只要新娘進(jìn)了山，從此以往，必保方圓百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
幾人只驚訝這山鬼這般心急片刻，只得開始著手忙碌起來。
不過半日功夫，齊府之內(nèi)已是一片張燈結(jié)彩。門頭紅綢無不昭示喜事到來，不是齊家的喜事，但卻是全城的喜事。
硯川宋肖璟兩個頂著齊員外噴火的目光四處閑逛，一時不小心踩斷了名貴花苗，一會又不注意碰灑了晾曬的名貴藥草…
宋肖璟咧著嘴對齊員外道：“抱歉抱歉…”
齊員外咬牙切齒道：“無妨…”
任他兩人這般搗亂，江瀲都沒阻止，只坐在齊三秀樓下等著宋言裝扮。
宋言坐在齊三姑娘的妝臺前，叫她那兩個丫鬟伺候著妝發(fā)。此時已近黃昏，日光昏黃。妝臺上點(diǎn)了燭火照明。
望進(jìn)鏡中。頭發(fā)已經(jīng)盤好，臉上鋪過一層細(xì)粉。現(xiàn)在正描眉眼，她的一雙眼睛本就生的靈動，勾完了眼尾頓覺填了幾絲媚態(tài)。燭火熀進(jìn)眼中，碎光點(diǎn)點(diǎn)，倒有幾分欲語還休之意。
不經(jīng)意的，臉就紅了三分。
宋言想，她這樣子，怕是有些羞于見人。
“宋姑娘真是難得的好顏色?！?p> 齊三坐在榻上看了許久。這時忍不住開口。
宋言原本以為她在出神，畢竟半個時辰前，她還堅(jiān)持說要自己嫁進(jìn)山中。此時聽她開口，鏡中與她對視，忍不住又紅了兩分臉色，“倒是不必這樣用心裝扮，畢竟蓋上蓋頭也就看不見了?！?p> 小丫鬟立時笑道：“咱們已是極簡單的給姑娘裝點(diǎn)了，姑娘生的美，淡妝最好，若是濃妝，反而將你原本的好顏色遮蓋去了。姑娘在等等，就差個口脂了?！?p> 其實(shí)這兩個丫頭也是存了私心的。雖說蓋頭一蓋不見新娘模樣，但那山鬼洞房之時，見了新娘如此貌美，大概就不會再想換新娘了。到時候，自家姑娘不就保下來了。
大紅的口脂描到唇瓣。淡淡的幾絲香氣縈繞鼻尖。宋言再去看時，覺得心跳有些加快。這樣鮮艷的口脂，當(dāng)真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臉上。讓自己看起來…說不上的奇異。
“妝成了！”
兩個丫鬟直起身去打量鏡中宋言。
只見幾熀燭光之下，美人猶如筆下丹青，膚似冬雪，發(fā)如鴉云。勾唇生百媚，垂眸清骨秀。
“天爺呀…九天仙女也不過如此了…姑娘…起身更衣吧?！别埵亲约夜媚镆彩浅隽嗣拿裁溃瑓s不由得在這時候看直了眼。
一個丫鬟醒神過來，扯了扯另一個，兩人才一同將木旑上的喜服取下。
宋言隨她兩個起身來到木旑旁，張開了手，叫她兩人為她穿戴。
齊三看了半晌，忽然又道：“宋姑娘想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宋言側(cè)目看她，就見齊三與她笑了笑，又道：“人通身的氣度體態(tài)是騙不了人的，我瞧得出，與你隨行的幾位公子，也都不是凡輩?！?p> 見她話中并無打探的意思。宋言也只微微回以一笑。腦中思緒卻飄回家中，不知道母親和宋寧怎么樣。但如今進(jìn)山在即，離事情真相也就更近了一步?？偹闶窃谕白叩摹?p> 這就好過一切了。
“呀！姑娘！你怎么了！”
一聲驚呼將她思緒拉回。宋言回身，就見齊三忽然捂著頭倒在了床頭，嘴中不住的喊著‘好疼、疼死了…’
“這是怎么了？”
“姑娘的頭疾又犯了！快，去拿止痛的藥丸。”
另一丫頭早急急忙忙沖到立柜旁，翻箱倒柜尋出了許多瓷瓶，精準(zhǔn)的打開其中一個倒出黑色藥丸送進(jìn)齊三嘴里。
宋言左右瞧瞧，也忙端了盞清茶遞過去。
待齊三咽下藥丸，就聽她又吩咐道：“帶宋姑娘到堂屋候嫁吧，我頭疾犯了，聽不得一點(diǎn)響動?！?p> 宋言見她眼中泛起潮濕，疼的滿頭是汗，也顧不得多問，就隨著兩個丫鬟到了另一間屋子。
除了她，那兩個丫鬟也是不能在進(jìn)去的。
“姑娘見諒，我家姑娘常有頭疾，痛起來只能服藥睡下，一點(diǎn)聲響都聽不得。待明日早上就好了。”
宋言收回落在門扇上的目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此疾病，來的又急又猛，她當(dāng)真頭一次遇見。聽見屋里沒了痛呼的大喊大叫，想必是藥效起了。約莫齊三應(yīng)該也睡過去了。
好在她也裝扮也齊全了。
側(cè)目去看窗外暮色漸盛。時間就快到了。不知江瀲他們準(zhǔn)備的如何。
正想著，就聽見窗外有說話聲響起。“宋姑娘，請現(xiàn)在入轎吧，待到了山腳下，天也就黑了?！?p> 也是了，從齊家到旗嶺山下也有不少腳程?，F(xiàn)在起程最不耽誤時間?！昂??！睉?yīng)了一聲，拿起一旁蓋頭。宋言自己緩緩蓋在頭上。
一片紅光遮在眼前，除了腳下方寸，在不能見其他。
“姑娘當(dāng)心些，這繡鞋要大上一號。千萬別絆倒了?！?p> 宋言低低嗯了一聲。叫她兩個扶著推開了門出去。蓋頭之下只看得見幾雙鞋履衣擺。分不出有多少人，又都分別是誰。
除了腳上很不跟腳的繡鞋讓她提了口氣，視線受阻之下，她最擔(dān)心的是江瀲幾人在不在旁邊。
正想著要不要開口問問，忽然就有一陣細(xì)風(fēng)鉆進(jìn)蓋頭。蓋頭一角叫風(fēng)揚(yáng)起。宋言抬眼望去，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江瀲。
眼神相接不過一瞬，蓋頭已經(jīng)落下。
宋言覺得一定是這妝容讓她太不自在，叫宋瀲看過，只覺臉上紅的能滴下血來。
江瀲眼神此時依舊落在那大紅的蓋頭上，眼中所見的，依舊是龍鳳呈祥的喜慶紋路，心里不斷閃過的…卻是一張素白小臉。
唇紅齒白…媚眼如絲…
不知為何胸口忽然涌上一股氣流，漲的他又悶又熱。喉結(jié)滾動一瞬，慌忙將眼睛從那喜慶的蓋頭上別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