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息怒?!弊舷龅钪袇s是跪了一群宮人,德安公公邊磕頭邊勸著盛怒的凌蕭。只見凌蕭將所有的折子散落一地,他帶著火氣把御案前所有的物品都推落于地,他從未這般不理智過,他一生都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為何做了天子他還這般壓抑自己?“息怒息怒!這些折子,通通都是請求徹查凌葳那庶人一案的,說有疑點有疑點!你說!會有什么疑點!”明知德安不敢回答,可凌蕭就是這般怒吼著,他只是想找些理由去發(fā)泄自己的情緒。為什么,他已經打算不顧后果去處死童琬讓雅若恢復身份的了,她為什么不要?有毒的明明是調羹不是粥!童琬既然只是換了粥,那么調羹分明就是雅若自己選有毒的拿著的。她明明知道是有毒的,她是自己求死,她是要自己離開的!凌蕭忽而想起母妃臨終時想要見父皇,他雖不知道母妃到底喜不喜歡父皇,他只知道原來那種想要再見一面卻永遠見不到的感覺是這般難過的。貴為天子又如何?他連想公開悼念自己愛的人都不可以,他都不可以。
凌蕭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這里面又有哪一個人是對自己忠誠的?如今他連雅若都失去了,他著實不懂她為何執(zhí)意要離開。偌大的皇宮如果沒有她,他真的覺得好冷。從前那個巧笑倩目的女子不在了;從前那個喚著他笑為他解憂的女子不在了;從前那個會堅定地告訴他追隨他到底的女子不在了,所有的空氣包裹著他,他分明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凌蕭忽而想起他新納淑妃時,雅若跪在地上生疏地喚自己陛下,一直跪著只等到童琬去扶她她才起來,莫不是那時他們就生變故了嗎?從那日起,雅若就對自己冷冷的,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意了??墒撬腔噬希芏嗟氖虑樗矡o法自如的。
“我早知曉每日的膳食藏了毒素。只是這般悲哀的在牢籠里存活,死了不更好?殿下,其實本宮心里是歡喜的。你知道嗎?本宮被你父皇從西陵強娶了來,可那兒還有我的孩兒。葳兒在這里錦衣玉食,但可憐那孩子死了爹沒了娘,都是本宮的孩子心哪能不疼?可我不能死啊,當了皇后就不是本宮一個人的事情,那是整個西陵。殿下,求死不能的滋味,你懂嗎?”凌蕭的腦海里緩緩響起凌葳的母后臨終前的話語,皇后是笑著離世的。他問過她為何不恨自己奪了她性命,她卻只是笑著:“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收拾因果的。天命如此,本宮何須怪任何人?倒是謝謝您助本宮脫離苦海。只是黃泉路上,怕是愧對你的母親了??杀緦m若是見了你母親定是會對她說,她有個能令她驕傲的孩子?!?p> 凌蕭在回憶中喃喃自語:“皇后娘娘,朕也在為自己的作為收拾了因果?!彼械叫暮芾郏橆a不知不覺就濕了,自母妃去世后他就不會再流淚和心痛了,這樣的感覺很久都沒有了。他慢慢走出紫霄殿,迎著寒風,現在他多想天上傾盆大雨落下給他個痛快,可風只是一直吹著一滴雨也沒有,所有的一切干澀得可怕。德安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恭敬地請他回殿怕他著涼。凌蕭只是冷冷地笑著神色虛空,輕聲道:“你何嘗不是我記憶中僅有的美好?這般也好。從今往后,就真的再沒什么可怕的了?!闭f完,穩(wěn)步進殿,細細收拾起散落于地的折子,吩咐了宮人收拾御案,就又是那專心為政的上京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