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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犬難馴

第2章 奴,求公主殿下賞鞭

瘋犬難馴 耳矜矜 3364 2023-02-06 23:16:47

  裴硯在首輔府是當馬奴的差,他年紀最小,可干活卻是最利索的。

  今日喂了馬,他正受管事的吩咐往前頭院子送一支挑燈的玉丈,就見不遠處有說說笑笑的聲音,正要好奇瞧過去,卻猛的被一旁的小侍從拉到一旁,一手將他的腦袋往下壓。

  “別說話,貴人來了!”那小侍從對他一向不錯,壓低聲提醒他。

  不遠處,扶櫻正隨著姑姑賞那自西域移植而來的名貴菊花,鳳凰振羽,她姑姑長樂長公主可是喜愛的緊呢。

  “阿櫻,你快瞧瞧,這花長勢多好呀,趕明兒個,姑姑挑幾束最好的,送到寧安殿,可好?”長樂拉著那可人兒的小手,笑的開心。

  “只要是姑姑送的,阿櫻自然歡喜,就看姑姑舍不舍得了!”少女聲音動聽極了。

  長樂聲音寵溺:“對阿櫻,姑姑什么舍不得?”

  二人走過那小花園,誰都未注意到角落里恭恭敬敬躬身站著的兩個小奴才。

  當那雙小巧的足尖走過自己時,裴硯的心快速跳動,他認得這雙玉足,也忘不掉那聲音。

  抬起頭,看著那華貴的背影,微微發(fā)愣,直到一旁的小侍從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猛然驚醒。

  回身問:“剛剛那人,是誰?”

  小侍從自然知道他認識長樂長公主,便回道:“你說二公主???她就是那個皇上最看重的寧安公主啊,金尊玉貴的,不是咱們這種人能仰望得起的?!?p>  裴硯點了點頭,眸中情緒莫辨,即刻隨著小侍從快步離開了。

  而扶櫻,則在姑姑被季首輔喚走后,一個人在花園里發(fā)呆,秋雨綿綿又起了,她站在海棠花旁,為一束艷紅芙蓉撐傘,入了秋,原本熱熱鬧鬧的芙蓉園,就剩這一束還未凋謝了。

  站了不知多久,手腳都僵硬了,便抱著金百蝶穿花云緞裙蹲了下去,順手將油紙傘插進土里,時不時伸出瑩白的小手,將傾斜的傘柄扶正。

  忽而,她聽到一陣含著譏笑的吵鬧聲,有人揚著惱怒的調子大罵:“你這下賤的小奴隸,打攪誰不好,偏偏打攪小爺我!既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那今日小爺就好好賞你一頓教訓!”

  是個稚嫩的少年音,可落下的皮鞭聲卻是聲聲震耳,不必親眼目睹,只是聽響,便可以預見鞭子落下時,是如何的皮開肉綻。

  好不容易停了,又有其他人接過皮鞭,頑劣的湊熱鬧:“該我了!該我了!”

  這聲音扶櫻倒是認出來了,是季家三房的大兒子。

  這季平往日里頑劣,被季首輔教訓的次數(shù)最多,久而久之,便被扶櫻記住了,可是季家一向對子弟的私德甚是嚴謹,斷不容出現(xiàn)欺辱奴人之事,今日之事,倒叫她微微吃驚。

  季平正伙同自己的幾個小跟班,肆無忌憚的嘲諷,那趴在地上,背后被打的血肉模糊,爬都爬不起來的小奴隸,哈哈大笑間,揚起手里的皮鞭,還準備一逞威風!

  他一腳踩在小奴隸的頭上,頑劣的逼迫:“下賤的胚子,抽你你還敢悶不作聲,有能耐不是?識趣點就叫兩聲!叫的小爺高興了,興許能少打你幾鞭。”

  可那小奴隸呢,身上低廉的粗麻布衣,早就被泥漬血跡沾染的不成樣子,蓬頭垢面,面頰朝下的趴在地上,可就是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然后,在腰腹再次承受極重的一鞭后,竟然是掙扎著爬了起來,那脆弱的脊背,剛剛還和彎弓似的,這會又直了起來,僵直似一只瀕臨死亡的困獸,固執(zhí)的要命。

  那雙早已經充血的猩紅雙眸,惡狠狠的盯著季平,帶著點原始的血腥野性,叫一向以紈绔作樂的小公子們,都下意識內心顫了顫。

  “讓你瞪!再讓你瞪!今天抽不死你!”季平在晃神后,惱羞成怒,一腳踹在那小奴的肩膀,直將人踹的吐血!

  可沒人注意,艱難直起身子的小奴,正目視前方,眼里的神色晦暗不辨。

  “住手!”

  扶櫻站起了身子,呵斥了一聲。

  原先蹲在海棠花叢里的嬌小少女,被濃密的綠葉掩蓋了身影,這會兒突然站起來,讓幾位小郎君恍惚以為,這是天降的仙子,各個都頓住了。

  等季平看清了來人,冶容多姿鬂,芳香已盈路,可不就是寧安公主,便立刻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笑盈盈:“公主,你是打哪冒出來的?”

  扶櫻知他頑劣,無奈的搖搖頭,瞧了眼那傷重的小奴,腳發(fā)麻,走的極慢,質問季平:“為何要如此欺辱他?”

  季平顯的有些窘迫,忙解釋:“是他有錯在先。”

  少女又瞧了眼小奴慘不忍睹的模樣,不禁道:“縱使他犯了錯,你訓斥幾句,最重不過交由京兆尹處置,做甚要動用私刑,平白折辱人呢?

  季平急的跳腳,下意識狡辯:“公主你看看,我頭上的傷疤,就是這小奴用石子兒故意打的!”

  扶櫻瞧了眼少年額角小小的傷口,是流了點血,有些詫異這瞧起來如此乖順的小奴會先動手,便不由的打量他。

  頭發(fā)亂糟糟的,血水混著污泥從額角,一下一下的滴落,長長的血線拉扯著叫人頭皮發(fā)麻的傷口,他低著頭,面頰隱匿在暗色中,辨不出神色,只是頸間那凸起的,隱隱跳動的青色脈搏,出賣了他,該是疼痛極了。

  可是等自己真的走近他,那點隱忍的悶哼聲,又被他強硬的吞吃入腹,安安靜靜,比那只皮毛小畜生還要乖順,還要不愿替主子惹麻煩。

  她微微彎下腰,問:“他所說屬實?”

  小奴沒有抬頭,只是點了點頭。

  扶櫻直起了身子,腳麻也好了。

  這下季平得意得很:“公主,你可冤枉我了,下次記得幫我?guī)m里的芙蓉糕!”

  可是將人打成這樣,到底是心虛,真被父親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毒打,索性還是開溜,這不,回了個禮,便拉著同伴們火速逃離現(xiàn)場。

  裴硯下意識看向那些錦衣玉食的小郎們,眸光中暗色更甚。

  然后,他盯了一眼面前沾了點泥土的繡花鞋尖兒,少女的聲音傳入耳中:“頑劣的小奴,為何要先招惹旁人?”

  裴硯小心翼翼的抬頭,一雙鳳眸靜靜凝望那高貴美麗的少女,她身后海棠開盡飄香玉,芙蓉一點艷無雙。

  可同她出色的容顏比起來,竟然是,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然后,沒有絲毫猶豫,他撿起地上還沾著血跡的皮鞭,如同仰跪神靈,雙手將鞭打自己的利器誠心誠意奉上。

  聲音沙啞似隔了層砂紙,一說話,那腥甜的鮮血便前赴后繼的往上涌,咕嚕碰撞,直到沸騰,哀求她。

  “奴,求公主殿下賞鞭?!?p>  扶櫻倒是不解的微微蹙眉,這是何意?

  裴硯察覺到那鞋尖退后幾步,急忙解釋:“殿下,是他們先罵了奴的阿母,奴一時沒忍住,才擲了一枚小石子,可沒成想,竟然是將五郎君砸傷了?!?p>  原來是這樣,護母心切,是為人之常情,倒也能理解,扶櫻下意識想著。

  可再回看少年,他低至塵埃的跪在自己面前,將那手上的皮鞭舉的更高了,眼巴巴的瞅著自己,那雙眼,亮的驚人,毫不夸張,那是她見過得最漂亮的一雙眼。

  期盼中,帶著楚楚可憐,瞳仁里盈盈流轉的神光,璀璨極了,灼灼下讓她想到父皇前年送自己的那枚海棠滴翠珠子碧玉步搖,這雙眼就是那下頭墜著的玉渦色滴翠珠子,搖搖晃晃,握不住。

  莫名有點熟悉,難道是在哪見過?

  可是他真的太臟了,污泥與血跡沾的滿身都是,扶櫻再未見過比他還臟的人。

  “你走吧,我不會罰你,今日這事就算完了?!鄙倥焐兞迹匀徊粫殡y他。

  裴硯心里清楚得很,卻忽而急切的跪走了兩步,聲音惴惴不安,誠惶誠恐:“殿下,您若不懲罰奴,奴會死的!今日過后,您不在跟前,五郎君會打死奴的!”

  怪不得,扶櫻先前還沒見過主動求鞭撻的人,現(xiàn)下明白了,可仍是道:“我不會罰你,但你大可放心,季小郎君日后不會再欺辱你,本宮會同他交代清楚?!?p>  這間,小奴終于扔下了手里的皮鞭,可是卻著急的抓起路邊散落的枯樹葉子,不管不顧的在自己沾滿污穢的面頰上用力擦抹了幾下,終于露出原本蒼白的肌膚,五官也漸漸顯露。

  扶櫻盯著瞧了會兒,只覺得熟悉,可腦海中仍是搜尋無果,便準備回身離開了,就聽到那小奴著急忙慌的叫住了自己。

  “公主殿下!”

  “嗯?”少女不解的回身。

  “您、您不記得我了嗎?”小奴小心翼翼的問,眸光中閃爍了期待。

  扶櫻眼神微動,她每日要見多少小奴,不可能每個都認得,便微微蹙著眉,思索。

  “殿下在大慈恩寺前救了奴,殿下、殿下忘了?”

  這話一出,記憶瞬間回攏,少女盈盈一笑:“原來是你啊,怎么每次見,都是這樣一副,滿身是血,慘兮兮的模樣呢?”

  裴硯窘迫的笑笑,鄭重其事的磕下頭:“殿下,奴懇請您庇護奴?!?p>  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扶櫻卻只是輕聲道:“本宮身邊的人已經夠多了,留在這首輔府,也是個好差事呢?!?p>  話落,少女已經緩步離開,帶走一陣芙蕖花香。

  被……拒絕了。

  裴硯有些眷戀的瞧著那嬌貴的身影,果然,不是他能高攀起的金枝玉葉,但少年眼底的暗色,如潮涌般襲來。

  “蹬蹬蹬”的腳步聲,一直躲在暗處不敢出來的小侍從跑了過來,他扶起滿身是血的少年,不禁道:“硯哥兒,你今日可是頭腦發(fā)昏了?平日里對五小郎的咒罵欺辱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挨上頓罵也就過去了,今日怎么敢還手呢?”

  “我且?guī)闳ゲ了?,下次可不能如此魯莽了,那些個貴人,不是咱們能得罪起的!”

  裴硯聽著這絮絮叨叨的話,掩藏了眼底的陰暗,抬眼間已經是揚起一個充滿少年氣的純良笑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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