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惡
夢春的舅舅住在五十里外的賀家?guī)X，車夫走了大半日才到。
賀家舅爺聽說那劉氏竟然要把外甥女買去青樓，抄起菜刀，就要找劉氏算賬。
還是夢春的舅母攔下了，“孩子才出火坑，你這么一鬧，這不是都知道夢春在我們這了，你是想救她，還是要害她？”
看見賀家對夢春如此上心，夢瑩就放心了。
臨走時，還給夢春留了五十兩銀子傍身。
“二妹，我如今手里銀錢也不多，你若是將來有困難，再找人帶信給我。”
夢春感激的熱淚盈眶，拉著夢瑩的手說道：“大姐姐，謝謝你，我爹他們對不起你和大伯父，謝謝你不計前嫌?！?p> 夢瑩安慰道：“那都是他們做的，我知道與你無關(guān)，在舅舅家好好過日子吧，我走了。”
夢瑩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了。
青蘿面色焦急的在門口等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姑娘，不好了，史蘭秀逃了？”
夢瑩眉頭一皺，“嘖”了一聲，光忙著姚夢春了，竟然忘了她了。
“怎么逃的？她現(xiàn)在身懷六甲，能逃到哪里去？”
“聽說是二老爺?shù)墓芗規(guī)е拥?，往青州的方向去了，紅英青州熟，她帶著劉富追去了?！?p> 夢瑩點點頭，現(xiàn)在只能等消息了。
不過，這個史蘭秀也真是出息，每次都勾引管家，那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她也真能下得去口。
天亮?xí)r候，紅英回來了，人沒追上，跟丟了。
紅英有點自責(zé)，紅著眼角說：“姑娘，人我沒看住，您罰我吧?！?p> 夢瑩云淡風(fēng)輕的說道：“逃就逃了吧，即便抓到她，我也不能殺了她，還得養(yǎng)著她，也是浪費糧食?！?p> “可是……”
紅英知道，那史蘭秀肯定是有大干系的人，不然姑娘不能讓自己看住她。
“累了一夜了，去睡吧?！?p> 夢瑩擺擺手，紅英彎腰退了出去。
青蘿兩只手攥著帕子，緊張的兩條眉毛都快扭一起了。
夢瑩安慰道：“不用怕，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p> 聽夢瑩這么說，青蘿才舒展了眉頭，給夢瑩泡了杯香茶。
史蘭秀雖然跟夢瑩沒有直接的血仇，可她到底是宋德成的幫兇。
夢瑩沒想殺她，可也沒想好怎么處置她。
如今跑了便跑了吧，若按前世，一年后青州就是人間煉獄，誰還有心思去管那幾個孤魂野鬼？
*
姚夢春被賣的第二天，尹氏就支撐不住了。
彌留之際，她要見見姚夢瑩。
夢瑩本不想去，這尹氏是二房和三房的女諸葛，誰知道，她又憋什么壞呢。
奈何姚承年一次一次來找，說是祖母最后的愿望。
姚青山勸道：“那你就去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者有些話想跟你說，也不一定?！?p> 夢瑩推辭不過，帶著青蘿，跟著姚承年來到了尹氏的臥房。
夢瑩讓青蘿凳子等在門外，自己跟著姚承年走了進(jìn)去。
昔日尹氏愛潔，也愛熏香。
夢瑩小的時候每次去，屋子里都熏著白檀香，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的，坐在雕花床上，下人矮著身子在旁邊遞水，遞帕子。
若是不看臉，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夫人。
如今頭發(fā)散亂，面容消瘦的，臥病在這潮濕低矮的廂房里。屋子里一股嗆人味道，夢瑩忍住惡心，才沒嘔出來。
尹氏氣若游絲的說了句：“年哥兒出去吧，我跟你大妹妹有話說?！?p> 姚承年慢慢的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外面有束陽光透過高麗紙照射了進(jìn)來，夢瑩的影子剛好映在對面墻上，像個巨人。
“我這窗戶的高麗紙，還是以前攢下的，昨日才貼上的?，撗绢^你看，照的屋子里多亮堂?！币隙⒅谴皯粽f道。
“老夫人有話請直說吧。”夢瑩實在不想在這間令人作嘔的房里，跟她打啞謎。
“是你做的對不對？”尹氏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夢瑩有些不耐煩的答道。
“我早該想到，老二是你讓宋榮下的手，可嘆，我今日才想明白?！?p> 尹氏的眼睛往夢瑩身上掃了一下，又看向了頂棚。
“你走近點，別害怕，這屋子里就咱們兩個人，我只想做個明白鬼?！币细墒莸氖址鲋玻瑨暝胫饋?，可到底沒能如愿。
夢瑩站在原地沒動，她想到了尹氏會發(fā)問，回答道：“我不知道您憑什么這么說，我只能告訴你，與我無關(guān)?！?p> 片刻的沉寂后，夢瑩問道：“我祖母是怎么死的？”
尹氏冷笑一聲道：“你這么聰明還想不到嗎？當(dāng)然是我下的手?！?p> 夢瑩瑩目光漸漸變冷，厲聲問道：“你為什么這么做？”
“為什么？因為你祖父本該就是我的丈夫，是崔氏用她的錢財引誘了他。我只不過拿回我該得東西，這有什么錯？”
“到現(xiàn)在你還覺得沒錯，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就要害一條性命？你有沒有想過，二叔父就是被你的貪得無厭害死的！”
“胡說，就是你，你害死我兒子。不過你也別得意，你以為你就贏了？你注定天煞孤星，這輩子你是嫁不去了，你就等著在家老死吧！哈哈哈哈......”
夢瑩看著眼前癲狂的老太太，搖了搖頭。
她轉(zhuǎn)身推門而出，院子里卻空無一人，姚承年也不知去向。
夢瑩直到院外，才看見紅英自打遠(yuǎn)處往這里跑。
“你怎么來了，青蘿呢？”
剛才院子里還有人，轉(zhuǎn)眼都沒人影了，這事透著古怪。
“青蘿頭被人砸暈了，這院子里的媽媽給送回去的，說是房子上掉下來的瓦砸的。姑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我們回去吧?！?p> 夢瑩望了望尹氏的屋子，怎么那么寸，偏偏此時掉磚瓦？
心里感嘆道：姜還是老的辣，臨了擺了自己一道。
有些人是臨死悔過，可尹氏是條毒蛇，死到臨頭也不忘咬你一口。
當(dāng)晚，尹氏就死了。
收斂尸體的時候，二夫人劉氏發(fā)現(xiàn)，老夫人在地上留了字，寫的是：“夢瑩害我?！?p> 劉氏就把夢瑩告到了衙門，因為無憑無據(jù)，所以衙門只傳喚了夢瑩到堂。
可是二房當(dāng)差的人，都說當(dāng)時沒在場，就連丫鬟都沒有。沒有人證，此案便不了了之。
這雖然是沒影的事，可是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孫女謀害繼祖母的消息就不脛而走，五村十八嶺，都知道姚家千金心腸狠毒，先是暴打親娘舅，又害死了繼祖母。
無論這事真假與否，人言可畏，積毀銷骨，足以毀掉一個姑娘的名聲。
對于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說，好婚事是不太可能了，尹氏這一招可謂其心可誅。
姚青山聽后：大罵尹氏，可是悔之晚矣，壞名聲已成。
倒是夢瑩，毫不在意，她沒想嫁人，更沒想一直留在青州，別人怎么議論都與她無關(guān)。
姚夫人也氣得跳腳，而她最擔(dān)心的不是夢瑩嫁不出去，而是怕影響了兒子名聲，將來不好娶妻。
“那個老虔婆，真該讓她曝尸荒野。還有夢瑩那個喪門星，若不是她幾次三番的惹事，怎么會讓人貶損的這個地步？這下，我的耀哥兒可怎么好。”
胡婆子安慰道：“夫人，少爺才十一歲，早著呢。咱們少爺那是要高中進(jìn)京的，這小門小戶的閨女，等閑咱們還看不上?！?p> 聽了胡婆子的話，姚夫人心內(nèi)稍安。
可也著手為兒子的婚事做打算，給幾個有名的媒婆都塞了銀子，讓她們留心年齡相當(dāng)?shù)墓媚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