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被譽為魔都,給S市起這個花名的人,大概是想表達這里是個有魔力的地方,我也見證了它的魔力——我老婆就是在這里跟我懷上了大女兒。
然而,魔都有兩千四百多萬人,散布在六千三百四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居然腦抽想要飛過來找老婆……跟朱濤見面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其實就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甚至多少為這個魯莽的舉動感到有點小后悔,但是這個后悔又不太適合跟朱濤表達,那樣會顯得我好像在埋怨他告訴我這個信息一樣。
“一直都很羨慕你們啊,大一軍訓(xùn)就在一起,畢業(yè)還沒分手的,好像就只有你倆了?!背燥垥r朱濤敘起了舊。
“羨慕什么,現(xiàn)在楊芳人都不見了……”我卻有些害怕陷入回憶,曾經(jīng)和楊芳一起的時光越美好,現(xiàn)在的彷徨就越發(fā)不可收拾,“別提我了,好久沒見了說說你吧,咋計劃的?之前總跟我說要回H市,還回得來嗎?”大家都是H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所以無論在哪個地方談及H市,都喜歡用“回”而不是“去”。
“回不了!”朱濤果斷的回答,果斷到自己也發(fā)笑了,“除非我攢夠錢了回去創(chuàng)業(yè),不然我回去根本沒用啊,可能事情是做同樣的事,甚至在H市做同樣的事時費的力氣可能更多,因為跟你合作的人會變的沒有那么專業(yè)了,然后待遇上卻要打個折上折,我也不是沒試過,線上面試過幾家,全都被我要的待遇嚇跑了?!?p> 我發(fā)現(xiàn)朱濤有很多話想跟我聊……
“S市這個房價,我估計我再奮斗個十來年也未必買的了房,你們結(jié)婚生子的大事都搞定了,我卻八字還沒一撇,回H市不一定回,但是我感覺我再掙幾年錢就回老家了倒是很有可能,回村里我置套房買個好點的車,應(yīng)該還能娶個老婆,在城市里以我這條件啊,真的難了,我有自知之明的……”。
朱濤個子只有一米六出頭,即便在外漂了這么多年,普通話依然沒太多進步,依然有著濃重的中原地區(qū)的口音,長相也和帥字完全不沾邊。但我始終覺得朱濤把全部心思都鋪在了工作上,也沒想過花前月下的事,他和另一個朋友一起來的S市,但是另一個朋友沒多久就跑回老家了,只有他一個人,在沒有任何朋友和親人在S市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玩命工作,留在了S市。
跟朱濤分開后,我到朱濤疑似見到我老婆的商場里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我站在商場7樓的影院門口傻笑,因為當(dāng)時剛好有一場電影散場,人群一涌而出,我笑自己的愚蠢,別說是整個S市,即便是眼前這個商場,這個影院散場的人群中,我想找到一個指定的人都不太現(xiàn)實。
我看著影院里走出來的男男女女,突然又想起了周女士,即便是結(jié)婚以后,我也跟各種女生一起看過電影,周女士本來是比較特別的一個,可她現(xiàn)在居然是唯一離開人世的一個。想到這里我突然意識到,H市連環(huán)命案的線索不只有可能幫我找到老婆,還有周女士的死,都還沒有找到兇手。
回到H市后,我立刻約見了符介六,他在電話里告訴我會有一個“畫圈的人”一起,他告訴我他破譯了“畫圈”的含義,那張表格上沒“畫圈”的人,比如符介六還有我,都是老婆或者女朋友失蹤,而“畫圈的人”則是遇害者家屬。
他叫梁平,死的人叫康淑儀,是他女朋友。梁平和康淑儀在大學(xué)時就在一起了,雖然讀的不是同一所大學(xué),但是同一時期來H市上大學(xué)的兩人在實習(xí)的單位相識,兩人畢業(yè)都沒有回到老家,共同決定留在H市發(fā)展,卻不曾想H市居然埋伏著這樣的悲劇……
又是老爸茶店,我本來想換個安靜的地方,符介六聽到我的考慮后卻說:“誒?吵哪里不好了,吵的地方聊天可以不怕冷場啊,而且又是聊這么奇怪的話題,失蹤啊,死人啊什么的,更不能去安靜的地方啊?!甭牭竭@話我有如醍醐灌頂,原來H市人喜歡在吵的地方喝茶歸根結(jié)底就是喜歡這個“吵”,“吵”不是茶店的副作用,而是茶店吸引人的一個重要特質(zhì)……
也許是被“畫圈”的原因,梁平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頹廢,雖然情緒不好,但是他那帥氣的臉龐還是會讓人印象深刻,聽說他在電視臺工作,我沒有機會多問但猜測應(yīng)該是出鏡類的工作,不然可惜了這帥氣的臉龐。梁平很大方的講述了他掌握到的女友的遇害情況:康淑儀最后一次被監(jiān)控拍到時走進了解放西路的一家小吃店,當(dāng)時她約了閨蜜一起吃小吃。后來警察走訪閨蜜時了解到倆人吃完東西康淑儀特意照顧閨蜜的返程路線才走了那條相對僻靜的小路,路上閨蜜先到了家,康淑儀繼續(xù)沿相對僻靜的博愛南路回家的路上遇害的。
后來的談話中了解到梁平同時還在健身房做兼職教練,練了一身好看的肌肉,說到老婆遇害的細節(jié)的時候,我能看到他時不時握緊拳頭時胳膊上暴起的青筋。
我們每個人把自己了解的“案情”都分享完之后,符介六說:“首先既然我們坐到一起了,大家的經(jīng)歷又都類似,那么我們暫且相信造成我們老婆不見的可能是同一個人,那我們接下來就按照這個可能性一起調(diào)查,不然我們也沒有聚在一起的必要。”符介六還提議讓大家說一說有沒有懷疑的對象,符介六說他懷疑是她老婆經(jīng)常去的一家菜市場的一個攤販,但是跟我和梁平分享了家庭住址后大家覺得不太可能,我和梁平的老婆都不可能去符介六所說的那家菜市場買菜,距離都很遠。梁平則說他一直懷疑康淑儀的前男友,其實分手都已經(jīng)是幾年前的事了,但康淑儀的前男友依然對她死纏爛打,更不管他身邊有個強壯的男朋友。梁平也在知道康淑儀遇害的第二天直接找上那位前男友把對方打了一頓泄憤,那個前男友叫陳震,嘴角從來都叼著香煙,無論從外形還是收入,感覺康淑儀最終跟梁平走到一起都是更般配的選擇(從梁平提供的遇害前的照片上不難看出,康淑儀長得很漂亮)。陳震當(dāng)然也被我們第一時間排除在外,因為我的老婆楊芳還有符介六的老婆張紅花,都不可能認(rèn)識這個叫陳震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那個讓我討厭的家伙,于是問他倆:“你們家里的另一位有沒有去做過心理咨詢?”符介六說:“誒?不會吧?你老婆還有心理問題?。课壹夷莻€肯定不會,天天都開開心心的。”我把目光轉(zhuǎn)到了梁平身上,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梁平說:“我記得,康淑儀她好像有心理咨詢師的證書……”
分開時梁平先駕車離開,我跟符介六揮手告別時,他卻突然走近我低聲說了一番話:“咱倆算朋友了吧……”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他卻接著說:“上次自助會第一次開大會你沒來,其中有一個哥們你沒見到,哇,哭的稀里嘩啦的,好像他老婆剛剛遇害不久。你知道嗎,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交朋友只是為了知道對方過的不好,然后互相聚在一起聽聽對方的慘事聊以安慰下自己,知道大家都慘了就好像自己過的沒那么慘了一樣,然后就有心情繼續(xù)努力了。我見到你們以后,不一定就真的可以找到我老婆,但是我變得更有力氣找了……我說話比較難聽,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這種感覺……”
我再一次來到陳光亮的心理咨詢室門前,玻璃大門上掛著把鎖,門上貼著一張A4紙,上面寫著一行字:“春節(jié)期間停業(yè),初八開門?!?p> 看到文字時我一陣恍惚,馬上要過年了嗎?一段時間都醉心在找老婆的事情中,讓我都沒有意識到,居然已經(jīng)要過年了。我看了眼手機里的日歷,農(nóng)歷二十七,再有兩天就是除夕了。我拿出手機想買去J市的機票發(fā)現(xiàn)搜索不到。我隨后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母親在電話中有些驚訝:“兒子啊,你都沒看新聞嗎?我們這已經(jīng)不讓出門了,公交車都停了,飛機就更不可能往這飛了。”從對話中我才知道,老家居然新爆發(fā)了一種傳染病,老家的親戚朋友們早已被禁止出門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了。
在家的第3個月,終于可以去到岳父岳母家進行探望了,岳母開了房門,卻沒有看到孩子們的身影,上周才剛剛聊過視頻,此刻屋子里卻只有岳父岳母在。兩人支支吾吾地搪塞著我的追問,最后我終于爆發(fā)了,在許久的壓抑之后,我對著岳父岳母大喊大叫:“你們到底把孩子搞到哪里去了?”
岳父岳母面面相覷,最后岳父深深吸了一口煙后,吐出一團混沌才開了腔:“周揚啊,我們楊家對不起你,孩子們……被接走了?!?p> “什么意思?”我的確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么,什么叫接走了,誰可以把我的親生孩子接走,他們又憑什么讓別人接走孩子?我既迷茫又氣憤地問:“爸!到底是怎么回事,誰接走了孩子?”
“唉……”岳母接過話,“是楊芳,楊芳接走了孩子?!保ㄖ軗P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