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霜華燼
“云小姐,方才說有事要說,不知是何事?”
原本云詩染是要回將軍府,突然說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才隨南絮和沈辭景回的攝政王府。
眼看趙新柔一看,南絮便問出口。
云詩染眼神變了變,看一圈屋里的人,意思明顯,此事事關(guān)重要,閑雜人還是退避為好。
沈辭景吩咐大廳的下人都離去,并將門帶上。
云詩染要說的是南絮中毒的事情,在將軍府雖然眾人皆知南絮中毒的事情,但是,都以為她的毒已經(jīng)解了,事關(guān)皇家血脈,萬事皆可都得小心為上,云詩染是思慮周全的。
“公主,我想起你的毒怎么解了?!痹圃娙久橐谎蹏?yán)絲合縫的門,確定無人偷聽。
南絮心驚,望她,思緒涌上來的瞬間,恍然大悟:“是你,在將軍府?”
她想起在將軍府半清醒之間似乎是見過一個(gè)妙齡女子的面龐,初見云詩染之時(shí)便有幾分眼熟,此時(shí)終于和印象里的人影重合。
原來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云詩染。
云詩染微微頷首,面上表情凝重,“此毒只是暫時(shí)壓制住,但是依然非常危險(xiǎn)。”
南絮倒是波瀾不驚,早便聽趙越說過一次,只問:“你說的想起毒怎么解,是怎么回事?”
按照趙越的說辭,此毒天下間無解,活著與等死無疑。
“這毒名喚霜華燼,霜華是胃州邊境一種植物的花粉,因?yàn)闈嵃兹缢?,在花盛開之時(shí)霜華覆蓋滿花蕊,甚至掉落在花葉之上,如同蓋滿霜的樣子而得名?!?p> 云詩染自小被扔到貧窮的鄉(xiāng)下,因?yàn)楸旧聿±p身,幾乎無人愿意管她,鎮(zhèn)上一個(gè)大夫見她可憐,便教其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一開始是打算哄哄她,不至于不抱半點(diǎn)希望,后來她自己來了興趣,便自己翻閱古籍。
她對醫(yī)術(shù)不怎么樣,但是對藥理頗有研究,在古書中見過這種毒藥。
“霜華之毒即便是烈火燃燒也燒不盡,甚至毒性更烈,霜華的灰燼便是最毒的部分,因而叫霜華燼,若是幼年服用,便能影響其身體的生長,不到二十歲便會不治身亡,這幾乎是不可逆的毒?!痹圃娙灸抗庥七h(yuǎn)起來,再看南絮,含復(fù)雜情緒。
“這些,和那竹林劍客趙越所說并無出入?!蹦闲觞c(diǎn)點(diǎn)頭,想來趙越說的不假。
南絮看向云詩染,等她繼續(xù)說。
“世人皆知,霜華燼無人能解,其實(shí)不然,還有一法,雖然冒險(xiǎn),但是公主的貴體到如今這地步,只怕已經(jīng)快到油盡燈枯,我覺得可以一試。”
“什么方法?”
“以毒攻毒?!痹圃娙救缡钦f。
南絮沉默了,云詩染的話有道理,但是,“可有成功的先例?”
云詩染答:“不曾?!痹捯粢晦D(zhuǎn),“公主可以成為先例。”
這話,似有很大的把握。
“所以需要前往胃州拿藥引?”南絮沉聲詢問,這藥并不常見,京城之人,世間怕是沒有幾個(gè)人知曉。
“正是,但是公主可以派人前去……”
話音未落,南絮揚(yáng)聲打斷她:“不,本公主親自去?!?p> 悠悠的視線落在古檀木的大門,從宮墻出來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也許真的該出去走走了,不僅是皇宮,而且是整個(gè)京城,甚至是走出南翊國。
在去胃州之前,南絮還有一件事需要做。
進(jìn)宮。
時(shí)隔一個(gè)月,再次進(jìn)入森嚴(yán)的皇宮之中,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宮中來來往往,不同顏色衣服的宮女太監(jiān),代表不同的階級。
在這座皇城之中,多出一粒不正常的砂石都會被察覺,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階級上若是有半分忤逆都能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別看那些個(g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各司其職,不過是表象。
沒有一個(gè)簡單的人,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只有人不人鬼不鬼,帶上精致的面具,就是體面的生活。
長公主的轎輦一進(jìn)宮,便站一排整齊的人迎接,為首的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高公公。
“參見長公主殿下,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南絮瞥一眼跪著的眾人,習(xí)慣性不開口叫人起身。
皇城的長公主要威嚴(yán),要體面,與外面的長公主不一樣。
她昂首挺胸,由雀荷攙扶下轎輦,目光高傲,在一眾人身上瞥一眼,仿佛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仿佛多瞧一眼便是對自己尊貴雙眼的褻瀆。
高公公暗自偷瞄這位嫁出去的長公主,滿身的鋒芒,與在曾經(jīng)在宮中的模樣無異。
長公主恃寵而驕,自小蠻橫無理,對宮女太監(jiān)從來不留好臉色,這是宮中眾人皆知的事情,先帝試圖掩飾,這便成了宮中不能提及的禁忌。
無論何人問起,都只說長公主賢良淑德,乃是世間女子的楷模。
雖如此,對長公主骨子里那股子傲氣,宮中人只覺得棘手,想起都是一陣后怕。
誰也不敢惹,人送外號——小魔鬼。
“顫抖什么,本公主才不在宮中多久啊,這宮里的人便這般連規(guī)矩都學(xué)不好了?”南絮勾唇,揚(yáng)起一抹妖冶的笑,低頭,瞥見旁邊跪著的小宮女渾身抖得厲害。
高公公暗道不妙,這小祖宗又要無端生事。
然而,南絮卻突然一反常態(tài):“算你運(yùn)氣好,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不與你計(jì)較?!?p> 眼里閃爍著滿意的光,眼眸的余光瞥見遠(yuǎn)處紅漆柱子后面一個(gè)鬼鬼祟祟的身影。
呵!
才進(jìn)宮就這么迫不及待盯著了么?
挑挑眉,大搖大擺往宮內(nèi)走去。
有人最愛看她刁蠻的模樣,她演得也盡興,十幾年一如既往。
天和殿,君王與群臣議政的場所,南絮長驅(qū)直入,無一人阻攔。
或者說,不敢攔。
“阿離!”
她喚一聲,偌大的龍椅背后伸出一只小腦袋,微微張望,待看清南絮的模樣,小家伙眼眸微潤。
“阿姐……”
南離跑過去,抱南絮的腿,拖地裙擺華貴,南離不慎踩一腳,南絮絲毫沒注意。
她蹲起,抱他在懷里,小家伙才五歲,稚嫩得很,抱起來不重,南絮輕易將他舉起來,“小阿離,想阿姐沒?”
南離面上不掩飾的喜悅,自阿姐出嫁,便極少見她,阿姐向來疼他,在宮中便是每日都要見的。
小皇帝喜不自勝,高公公遲遲跟上來,見姐弟情深,不免跟著抹一把淚。
長公主再不好,倒是疼陛下得緊。
南離見高公公,似想到什么,突然板起小臉,在南絮懷里掙扎:“阿姐,快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