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意入門后第一幕便看到常姨在一旁指揮傭人，似乎是在搬運著什么。
常姨有所感應地轉過頭，她一眼就看到了葉凝意。
常姨看到葉凝意就不關注手頭上的事了，她向葉凝意問：“聽張敏說你們今天去辦事了，大人今日怎么這么早回？”
葉凝意道：“事情辦好了，自然就提早回來?！?p> 葉凝意看著傭人們來來往往身影，不禁問道：“常姨，這是要做些什么？”
常姨回道：“我感覺府里還是缺點東西，就自作主張地做決定，想趁你不在的時候布置一下，以免你在的時候擾到你?！?p> 葉凝意沒有追問到底是弄些什么，他很放心常姨，也樂意放手讓她去管。
常姨突然想起了什么，這么快回來可能沒有時間吃飯。便道“大人午膳吃了嗎？”
葉凝意在汪陵那，就喝了兩杯自己帶過去的酒，確實沒有吃飯，他也不怎么餓。
葉凝意誠實道：“沒有?！?p> 常姨道：“那現(xiàn)在我正好有空，待會去廚房給你下碗面，墊墊肚子?！?p> 葉凝意直言道：“無妨，多一頓少一頓都一樣。不用勞煩您了?！?p> 常姨固執(zhí)道：“就算年輕也要一日三餐，少一餐也不行。常姨不怕麻煩，就怕你餓著。我待會就給你做！”
房間里。
常姨果然很快的在桌端上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粥，粥里有肉有菜，飄香四溢。
葉凝意從小就餓習慣了，覺得空腹也不是不妥。
在看到常姨端著粥進來時，微征了一下。
這種事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在意過了，包括自己。
常姨是第一個關心他吃沒吃飯，特意為他做飯的人。
常姨拿起一個碗，舀滿了粥，遞給葉凝意。
葉凝意接過，暖暖的粥，似乎把他的心都溫暖了。
葉凝意捧著碗，問道“常姨，這個是什么粥，好香啊。”
常姨又舀了一碗粥，回道“你先嘗嘗味道，看看喜不喜歡吃?！?p> 常姨把剛舀的粥遞給站在旁邊的張敏，“孩子，我看你也有些餓了，接著吧?！睆埫舯鞠刖芙^，主人的東西哪能輪得到他這個下屬。但看到常姨眼中的不容拒絕，還是默默的接住了。
葉凝意吹了吹粥的表面，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送到口中嘗。
鮮香甜美！
他對著常姨做了一個肯定的動作。
常姨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粥叫什么名字，隨便做做的，味道好就好。”
葉凝意半碗粥進肚，真心道：“常姨有空的時候可以教我嗎？我很想學?！?p> 常姨道：“大人你比我忙多了！你不用學，常姨可以給你做一輩子的粥。不只是粥，各種吃食的我都可以去做。”
葉凝意默默低下頭喝粥。
常姨眼角一瞥，看張敏只是端著粥，一動不動。
她問到張敏：“你怎么不喝，粥都要涼了?！?p> 張敏一直很有分寸，與所有人都保持著分寸感。
張敏淡淡道：“我…”
葉凝意突然打斷道：“很好喝的，你也要嘗嘗?！?p> 張敏聞言，乖乖喝了一大口粥。
看到等兩人把一盤子的粥喝光了，常姨便把碗筷都收拾走了。
葉凝意走進書房，開始工作。
晚膳過后，常姨派人送來一碗冰糖梨水。
侍女輕輕地把糖水放在桌邊。
那位侍女眼晴不敢直視葉凝意，躲躲閃閃，很嬌羞的樣子。
葉凝意在她離開之前，不經意地問了她的名字。
侍女聞言，臉瞬間紅了幾分，她咬了下嘴唇，有些緊張的說“我…我叫紅琳?！?p> 說罷，她便轉身邁著小碎步急切地逃了。
葉凝意喝過糖水，便去睡了。
他做夢了。
那是一個遙遠的夢，仿佛回到了兒時。眼前荒涼的景物，喚起了他內心深處的記憶。
他所在的縣城是一個常年洪澇的地區(qū)，更別提他住的偏遠小村了。
面前零落的木屋，不遮風也不擋雨。有些人直接住進了山洞里，或者仰面躺倒。這里的人能遷走的都遷走了，留下來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孩子。官府的人也管不了多少，常年的救濟把原先設立的義倉都掏空了。縣令府早就只出不進，負債累累，大家似乎都已麻木了。
原先大家嘗試著種莊稼，可沒過多久洪水又爆發(fā)了，把剛發(fā)芽的小苗都淹死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淹死的不是苗子，而是大伙對洪水的掙扎的信心。久了，就沒人種菜了。
這里沒有多少樹木，連野草也少。
在洪水來臨時，一切都顯得無力，人顯得格外弱小。漸漸地，大家都明白了天災是人沒辦法抵擋的。天災就是個可怕的東西，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每個人都怕了，都倦了。
在災害來臨前大家都顯得風輕云淡，老弱病殘互相幫助還算團結溫暖。
他小時候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自己姓葉，是一個老人告訴他的。至于他的父母，誰知道呢？一個人，無依無靠地長大過著流浪的生活。
有時他會想著自己其實挺幸運的，自己還活著已經很好了。已經比他親眼看到被洪水沖走的人，比他見到活生生餓死的人，比那些實在受不了直接吊死在樹上的人，比那些比他還難過的人好太多了。至少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況下，經歷了那些災難，自己竟然還活著，活著就是一種幸運了啊。
因此，他從不抱怨。
村里的小孩子叫他小葉或者葉哥哥。
他有著一群瘦弱的小伙伴們。大家經常在一起玩耍，說話，分享著少得可憐的干糧。只是聚在一起人越來越少。小孩子對離別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每少一個人，他都看到好幾個人忍不住哭了，但一個人都不出聲。
最后，只剩他一個半大的孩子時，他哭了，他大聲嚎啕著。
這時候已經沒必要掩飾著情緒了，他所有的悲傷痛苦都在一瞬間傾瀉而出。
淚水流了滿面，心口發(fā)堵，幾乎要喘不過氣。
好痛，好苦。
有一刻，他特別想死。他甚至已經想到死后的世界，會不會沒有那么痛苦。反正這里也沒人掛念著他，干脆一死了之。
這個念頭叫囂著，瘋狂占領著自己的情緒。
他突然甩手了給自己兩個重耳光，一側的面頰瞬間紅腫起來。
他大笑了起來，一邊笑眼淚一邊掉。
接著，他又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他整張臉都紅腫了，臉上帶著清晰的巴掌印。
他淚眼朦朧地看向天空，輕輕的說了一句“放心吧，我會活著的。不會那么快死的。”
他隨便地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幾步路摔倒了，爬起來又走了幾步，又摔了。
無論摔得多重，他都會重新站起來。
他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走著，全身都混著泥巴和血。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作家YLhwey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