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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問題出現,尤其是這個問題最開始本就是由白藜帶來的時候,樹理所應當的向她求助。
白藜去看了一下,發(fā)現這個問題其實不算特別難以解決。
樹產出大批廢料的主要原因除了工具的簡陋導致工序更加繁瑣復雜以外,核心問題還是經驗不夠,無法把控配件之間的距離。
他做的慢很大程度也是這個關系,因為每一個步驟制作過來都要反復比對,所以大大的拖慢了進程。
制作更加細致的部位例如機梳的時候,因為只能憑借經驗與肉眼去判斷,加上梳齒之間本身距離就小,導致樹總是產生錯誤的判斷,進而把中間的梳齒保留的過薄,在挖空中間的過程中總是將旁邊的梳齒崩斷。
解決這個問題也好說,他需要的其實只是一把尺子。
統(tǒng)一一下度量衡的想法白藜其實之前就有過,但她這個人不知道該說是拖延癥還是完美主義者好。
她總想再等等,等以后看看能不能遇見鐵礦之類的東西,到時候一步到位,做個能多傳幾年的鐵尺子。
這么一拖就拖到了現在,火燒到眉頭上了才終于打算開始做。
其實做個尺子說難是一點都不難,畢竟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固定的度量衡,只要能保證間隔大小一樣,一厘米是多長還不是她自己說的算。
做這東西肯定不能用木頭做,木頭雖然取材方便雕刻也簡單,但硬度擺在那里,本身就容易變形,何況這東西還有可能因為干濕度的問題腐朽皸裂。
要是用這東西做,雖然是能應付一時,卻也只能應付一時。
這不是白藜想要的。
度量單位這種東西一旦定下來就最好不要再輕易改變,至少不能兩三個月就改一次啊。
所以這東西再怎么說都不能偷工減料。
最理想的材料鐵但是肯定是拿不出的,短時間內白藜選定的材料是石料。
當然不是部落里儲備最多的那種用于打制石器的石料,是一種青灰色的,硬度極高的石料。
這種石料在部落附近還算常見,不過快手都不算大。
白藜正好也不打算選太大的原料,畢竟這東西沒有任何彈性,硬度再高,只要做成尺子的形狀它也是脆的。
所以這把尺子壓根兒就不可能做的太長,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更大的硬件配置跟上。
雖說不能太長,但短了也并不方便,白藜仔細挑選了一下,最后選了一塊將近有一米左右的石塊。
這個長度是她按照自己的腿比對出來的,并不準確。
她沒有打算按照這個石頭的極限大小來取石材,一米的長度對于石質尺子來說還是有點過分了,白藜害怕做出來沒多久它就斷掉。
最終她只取了一半左右,取了石頭最中間的心,直接用水刃從中切開,抹掉了所有不合適的棱角,留下一個光滑的鏡面。
不得不承認,白藜的異能可以說是幫她安身立命的資本了,她在這個世界能活的這么好,甚至說能活下來都是全副依靠這一手水系異能的。
她平時本來就私底下有進行操控方面的練習,這段時間利用異能在墻壁上進行雕刻,無論是在異能操控還是撰刻繪畫的能力都有不小的提升。
現在一個水刃刮下去,整個石面不但光滑如鏡,而且沒有半點傾斜。蹲下來平視,石面平整的像一條線一樣。
白藜把多余的石料都削了下去,就取了中間半米左右的一截光滑長石條。
這根石條大約有半掌多寬,一掌厚度。
特地取了這樣厚的材料當然不可能只做一只尺子,白藜用自己的指節(jié)比著,將這塊石料放倒分成了七塊長條。
這就有了尺子的基礎雛形了,雖然厚一些,笨重一些,但受材料所限,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接下來的步驟就是要刻刻度了。
這部分到時也不難,就是弄起來繁復了些。
因為已經沒有什么標準刻度了,所以最初的刻度是由白藜自己制定的,她把基礎的厘米單位用一根筆著自己拇指寬度削出來的木條作為定標。
之所以要用木條作為標準是因為人手畢竟是肉做的,是有可能因為施加力度的不同而在比對的時候產生誤差的。
雖然以現在的條件做不出什么過于精確細致的尺子,但至少最基礎的單位準確度還是要盡量保證的。
白藜是卡著這一塊木條在石尺上一道一道的刻好間距的,刻到最后,余下小小一段尾料多了出來。
這其實完全不影響什么,可白藜看著不太順眼,就順手給削下去了。
下一步是比對著厘米單位的木料,以10比1的標準削出更小的木片去定位毫米的單位,這個過程比上個要麻煩的多,但也只是麻煩,并不難。
反復多調整一下也就差不多成了,不過精確度就沒法奢求了,畢竟是靠目測的。
十進制的單位對于人的學習與記憶要更加方便的多,這種單位一直流傳到最后成為主流的進制足以說明一切。
白藜自然也會遵循這種早就已經由時間驗證過的智慧。
她在撰刻間距的時候順便也把數字刻了上去,雖然她的繪畫能力哪怕經過這么久的努力也才僅僅到了勉強能看的程度,但她的字卻一直很好看,這樣刻出來的數字也是干凈標準,清晰明了。
坐著幾只尺子花了白藜一天的時間,而教會樹使用這些尺子花了不到20分鐘。
樹本身就是一個腦子很靈活的人,他以前打制石器不怎么做木匠活,可能還不太理解。
但今年白藜拉他做了太多他以前不太做的木工,對這方面的了解也上來了,加上有去年冬天學習的語言文字概念的底子在,給他大致解釋比劃一下,他就理解了。
石質的尺子肯定還是不方便的,因為脆度比較高使用的時候十分需要注意,這一點不需要白藜仔細的囑咐,和石材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樹比誰都清楚。
他對這幾把尺子寶貝的要命,用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托著比劃,生怕磕著碰著再給它弄斷了。
要白藜說的話,其實沒這個必要。
把石料做成這個形狀雖然脆,但白藜選的材料本身就是挑好的,再加上她為了保證強度,甚至忽略了一些使用方面的需求,特意把尺子的邊留的特別厚,就是為了保證它不會輕易斷掉。
所以其實倒也不必像樹那么緊張。
不過反正是對方在用的東西,何況小心一點也沒什么錯,保護的好肯定能使用更長的時間,于是白藜也沒說什么。
有了尺子的比對,加上白藜去年燒出來的木炭。
這些碳塊兒后來放到部落里全被當成了顏料和黑筆來用,去年學寫字的時候幫了大忙,今年又被樹拿出來劃線輔助。
可以說這東西雖然沒有達到白藜預期之中的效用,但對部落的貢獻依然十分可觀。
有了這兩大神器的輔助,樹接下來的工作就要通暢得多了。
解決了這個問題后白藜又重新把精力放回到了壁畫上面。
她畫的實在是不快,這其中的主要緣故還是因為她自身的畫畫水平和畫畫習慣。
以白藜的畫畫水平,想要她具體的表達某個結構較為復雜的工具那完全是天方夜譚。
但很意外的,她十分擅長用過簡單的連續(xù)作畫去表達一件事情。
用現代一點的方式去說,就是她很會畫分鏡。
這個天賦很大程度的幫助了她的壁畫的完成,但這項天賦又不能完全的彌補她繪畫上的弱項。
白藜刻印壁畫一般是先在腦子里打一遍稿,然后再用木條纏著的炭筆畫一個底稿,接下來反復修改到她自己覺得形象較為通俗讓人可以理解的程度后再上水刃進行雕刻。
這樣一個流程下來一天能畫下一樣東西的處理方法都十分可觀,所以白藜雖然工作時間不長,工作效率卻十分可觀。
每篇天壁畫白藜都覺得自己的腦子簡直被攪干了一樣,她實在是不擅長做這種事情,但這份工作又沒辦法拖給別人去做。
這中間光是交流表達都是一種難以逾越的鴻溝,雖然現在的壁畫已經是白藜簡化過后讓對方能看懂的,但實際溝通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當自己進行繪畫的時候,某一個格外重要的細節(jié)要著重畫出來,而某一個過程要畫得更加清晰,想要讓對方按照自己所需求的分鏡表達去進行繪畫打底那完全就是一條無底的溝通之路。
所以在權衡一番后白藜不得不放棄了這條看似的捷徑。
她現在每天腦子里都被這些壁畫相關的事情擠占著,說是無所事事,但其實也沒比之前輕松多少。
每天也就私底下開的那點小灶能給她一點精神上的安慰了。
雪這段時間穩(wěn)定了不少,時隔幾個月的時間兩個人又重新泡到了一起。
白藜和雪之間對對方總是有點雛鳥情結和濾鏡在的,畢竟雪是白藜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第一個人,而白藜有曾經救過雪。
他們兩個倒沒有什么男女之間的曖昧之情,但又有種難以形容的情感在。明明也沒認識多久,都不到一年的時間,去隱約有種分不開的膠粘感。
在兩人潛意識規(guī)劃出的未來中,對方永遠是有一席之地的。
一定要形容的話,這是一種帶有依賴性質的親情,雖然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血緣關系。
雪這邊空閑下來了以后白藜總覺得過得舒心了很多,其實日子還是沒有什么差別,只是身邊多了個人而已。
度過了春季前半段氣候相對溫和的時間后,氣溫陡然開始升高。
搞得白藜現在連開小灶都不那么積極了,部落里的獸人們不知道是因為生理結構的問題,還是因為長時間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下已經習慣了,居然沒人對這種氣候表示不滿。
就白藜一個人被烤得半死不活的,她最近甚至不怎么敢出部落,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部落里面。
部落的選址對于現在這個氣候十分友好,整個山洞陰涼陰涼的,待的位置合適還能吹點穿堂風。
前半個春季偶爾會帶點什么消息或東西過來交易的羽族商人也徹底消失不見了,白藜問了兩嘴后才知道,從現在開始到雨季結束之前羽族的商人都不會再出現了,歷年都是這樣。
看得出他們遠比部落里的狼族獸人們更加怕熱,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們飛得更高的緣故。
這種日子里部落山洞下流淌的冰涼的地下河流就成了救命的稻草,生水白藜還是沒有勇氣去喝的,但她翻出了以前農村的基礎技能。
把采集隊帶回來的水果裝進藤筐里封好,然后再用多股合出來的結實麻線放下去鎮(zhèn)著。
等果子徹底被鎮(zhèn)透了再拉上來,用煮過放涼的涼開水再洗一遍。
這樣鎮(zhèn)出來的果子咬一口甚至都有些拔牙,半點兒不比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差。
白藜后來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飯后的冰果子,不過部落里除了她就沒人再對這東西感興趣了。
由此可見他們是真的不怕熱,而不是因為習慣了在硬挺。
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后時間過得真的很快,白藜其實不太喜歡周而復始,永無止境的相同生活。
但現在的日子雖然不算多么的舒服卻真的很輕松,就這樣過下去她竟然也不覺得難受。
很快的第二批作物就完全成熟了,這個時候已經基本是擦著雨季的時間了,外面已經開始下起連綿的小雨
在這種時候收糧食本身就很困難,說完了以后澆過水的食物也變得更加難以存放。
好在大家干活利索,種的又不算太多,經過幾輪手忙腳亂的補救,雖然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失。
也幸虧種的是木薯,要是麥子那就難說了。
木薯回來本身就要經過一系列的處理,只要收的夠快沒爛在地里,回來處理的趕趟,問題就沒那么大。
唯一難以解決的就是木薯的干質,以前都是拿在太陽底下曬的,現在卻要陰干。本來這就比太陽曬要慢的多,加上現在陰雨綿綿。
部落處的地勢雖然相對較高,雨水灌不進來,可潮氣卻會隨著風一起進入部落內部,白藜不得不動員部落里的所有成員,把還未處理出來的火麻先放一放,全員上陣開始削木薯。
盡量把木薯片的薄薄的,攤開去陰干,讓水分跑得快一些。
就這樣緊趕慢趕,還真在無休止的大雨來臨之前把這些木薯給處理了個半干出來。
這個當然是不夠的,但卻已經不是會隨便腐爛的程度了。
之后雪找人把它們鋪在了部落最干燥的幾個山洞里,把剩下的一切交給時間。
到了雨季的時候部落正經的織布機已經有九臺了,雖然數量還有點少,不過可以供大家輪流使用,這樣每個人做的工作都不多,余下的時間可以用來繼續(xù)學習語言文字。
反正白藜一點不介意錯班教學,就算是上集體課大家的進度也都不一樣,一堂課她總是要反反復復講個七八遍的,一個冬天過去后早就習慣了,根本不差這點兒。
不過在開始織布之前還是要先處理掉這一批下來的火麻,因為幾個月前已經處理過一次了,白藜就把先前做這事兒的那幾個人挑出來負責。
她要他們大概教一下部落里的其他人該怎么處理這些東西,反正這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大家都會才是件好事。
這一批火麻白藜組織人多種了不少,收的比上一批要多得多。
但這一回留在部落搞這些事情的人更多,這些活分攤一下到個人手里基本沒多少,壓根不影響其它的事。
白藜在分活的時候其實沒想那么多,她是看了兩次才反應過來大家是真的閑。
于是又趕緊把語言課堂重新開了起來,當初她燒的木炭沒在想象中的地方發(fā)揮出自己應該發(fā)揮的功用,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大家手里的有色筆。
但該說不說的,這筆真的不算很好用,就是實在沒有其他選擇而已。
因為搓繩的工作實在悠閑,除了語言課堂,白藜還找人把織布機都搬了出來,開始一步一步的教大家。
大家圍在一起,后面的人看不清,交一次兩次肯定是教不過來的。
她的策略是這樣的,先把前面一批人教會了,讓他們上手了,再找他們來做,讓后面的人上來看,然后再讓那些已經會了但因為織布機數量不夠而沒法實踐的人去跟那些不會的人講理論。
這個方法用下來白藜會輕松不少,但缺陷是在語言傳達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一些歧義或失誤,她還是走不開,要在旁邊盯著才行。
織布其實真的不難,那些難度高的名載史冊的絲綢布匹基本上都是織花工藝或者是一些特殊材料特殊工藝導致的。
像部落現在這種麻線織出來的純白布難度根本上不去,只要愿意學就沒有學不會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太過磨人。
不過現在在部落里可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織布機的數量不夠,所以平攤下來一個人其實一天也就做一個小時。
白藜看著這些人差不多都學會了以后就沒再管這邊的事了,只是隔三差五來看看織出來的布匹的質量。
先前攢的蠶絲線白藜沒讓人動,那東西更軟更輕更細還容易刮絲,用蠶絲來織布難度肯定高的多。
這東西弄出來不比火麻容易多少,但因為線細,加工的費勁程度和其中可能會產生損耗肯定比火麻只多不少。
拿出來給大家練手白藜自然是舍不得的,只等著大家都上了手,有了一定的水平再說。
最基礎的織布這事雖然沒有什么特別高的上手難度或技術性問題,但一些細節(jié)還是挺折磨人的。
白藜最開始拿到手的幾塊布基本都歪歪斜斜的,不是這根線繃的太緊了,就是那根線扯的太過了。
倒也還能用,就是看著就不怎么結實,而且丑的要命。
她掐算了一下,按照這個比例來算,今年能產出來的布料根本就無法武裝全部落。
說來大家中的火麻其實并不少,只是這東西的產量擺著。
火麻其實是分公母的,母麻結子,整個植株形狀較為矮小,公麻植株高大,可麻皮韌性較差,十分的容易斷裂,基本無法用作紡織。
種植火麻的時候,一般等到它長到可以分辨公母的時候,白藜就會組織人手將大多數的公麻割斷,把根挑出去,以防它們搶奪木麻的營養(yǎng)。
當然,只是割斷大部分,一小部分看上去更加高大結實的公麻會被留作授粉作用的植株。
至于剩下被割斷的部分,根系會被剪出去扔掉,植株本身會被運到白藜三個月前組織人在部落附近挖出來的一個專門用來漚肥的大坑里,準備在未來給周圍的土地做出一些貢獻。
火麻這樣的生長方式注定了它的產量是難以控制的,再加上獸人本身就遠比人類要高大的多。
所以毫不意外的,要為它們做衣服,花費的布料是遠超過白藜最開始做大致估算時,以人類數據估算出的結果。
不過等到雨季結束的時候白藜就能拿到獸人相關的大致數據了,到時候就不用再以人類數據作為估算了。
因為現在手里的材料實在不夠,所以這幾塊歪歪扭扭的布匹被白藜送到了部落養(yǎng)育孩子的那個山洞里。
這種吸汗的材質至少要比獸皮強一些,就是粗糙些,要和獸皮混著用。
也不是白藜太過挑剔,一點瑕疵都不愿留著。
只是大家天天在森林里刮刮蹭蹭,這種本身就帶著抽絲前兆的布料,白藜估計真做的衣服上了身,都不一定能穿住它三五天。
唉,衣服的損耗也是個問題。
不過不是她該操心的問題。
她只負責把東西搞出來,至于分配管理,那是部落首領要操心的事。
日子就這么慢慢的過著,部落里的娛樂生活基本等于零,雨季給大家找點事情干,大家還是開心的。
今年的雨季與去年冬季相比其實沒有太大的差距,只是還多了一項織布的問題,但總體白天勞作的時間是不變的,部落里的成員都算適應。
在輪流值班呵護的情況下,最后下來的一批木薯還是成功的在這個潮濕的季節(jié)被晾了個透干,被收了起來。
雨季過去大概一個月以后,基本上部落所有人都對織布這項工作徹底上手了,也許不是每個人都能織得又快又好,但至少每個人都能治好了。
最開始那種東拉西扯的丑布現在已經徹底消失了。
部落又新生了幾個孩子,為了這幾個孩子的誕生,有一名女性獸人離開了。
雨季的送別遠沒有其他季節(jié)那么莊重,大家無法頂著暴雨將尸體送到河流中,只能將其盡量遠地拋出部落。
白藜沒有摻和,她在這方面情緒比較敏感,總是不愿意參與這種事情。
雪看得出她的心情不好,坐在她旁邊安慰她。
只是他實在很不會說話,他說:“今年死亡的同伴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少了,一位同伴的離開什么都不算。”
簡直驢唇不對馬嘴,白藜苦笑了一聲,覺得雪估計都沒有意識到她在難過什么,甚至雪可能都沒有覺得她在難過,而是覺得她在擔憂部落的其他人。
但這不怪他,這個世界確實是這樣的,因為大家都很難活下來,所以活人總是要比死人重要的,人死了大家就會迅速的把他從他歸為它。
人們不會再為它付出感情,只會迅速的把情緒抽開,放到同類身上。
這種習俗白藜去年已經很直觀的感受到了一次了,只是今年她還是會覺得難受。
不過這種難受也只持續(xù)了不到半周就迅速消失了。
說句冷淡些的,白藜其實和這個女性獸人并不熟,她甚至對她的名字叫什么都要想上半天。
她的悲傷并不是針對于這位女性獸人的離去,而是針對于一個和自己住的很近的高度智慧生命的離世這件事情本身而感到傷春悲秋。
所以這種悲傷當然不會持續(xù)很長的時間,白藜很快就重新把精力投注到了別的事情上。
部落的語言文字教學進入到了關卡,基本上常用的詞語都學的差不多了,那些更加模糊的指代性不強的詞語白藜也盡量讓大家理解了。
而再往下教就是一些更加抽象意義的詞語了,這些沒有具體指代物品的東西的詞語,當初教雪的時候白藜就費了不少的勁。
現在教部落里這群語言天賦沒有雪好的獸人就更是一大折磨,她現在每天光是想著要怎么讓部落的大家理解這些詞語都是心力憔悴,別的事情更是沒有什么精力去做了。
她被這件事情折磨了一周左右就變得肉眼可見的憔悴起來,最后還是雪就她逃出了苦海。
雪這個人他不單單是語言學習天賦好,他的語言表達天賦也遠比白藜要好的多。
雖然有的時候他說話說不到點子上,但那根本就不是語言表達的問題,而是他和白藜思維差距的問題。通常情況下,這種時候他們倆說的都不會是一件事。
雪接受了這方面的教學以后白藜整個人都好起來了,但與此同時她就又閑了下來。
因為沒什么別的事情干,白藜又開始在部落到處溜溜達達捅捅咕咕,把精力又重新放到了織布方面。
因為大家現在已經都上了手,所以白藜終于舍得把存放了很久的蠶絲也給拿了出來。
完全不出預料的,就算大家都已經對于織布有了一定的熟練,但用蠶絲織布也還是另一回事。
其中最大的問題倒不是別的技術上的困難,而是在叢林里馳騁多年的老獵人們手里都有著厚厚的老繭,這些硬件讓他們很難精細的分開蠶絲線,又讓他們很容易刮到這些輕軟的絲線。
這樣一來織布就變得異常困難,而且問題的源頭難以解決。
白藜也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能讓大家硬著頭皮做。
不過在織廢了四五塊絲綢后竟然還真有人找到了上手的秘訣,靠經驗解決了大部分的問題。
最后織出來的絲綢雖然稱不上完美平整,但整體也到了可以上身的水準。
這些生產出來的絲綢和麻布最后被白藜帶著人加工成了最簡單的粗糙衣服。
那衣服是完全統(tǒng)一的,沒有任何版型,僅僅是在盡量保證舒服的情況下以最大限度的節(jié)省布料為目的所設計出來的。
就算這樣,做出來的衣服也僅僅能供應半個部落多些的人。
雖說凡事最怕一個不公,但白藜也不可能讓做出來的衣服落灰,她選擇了最簡單的辦法——獎勵制度。
簡單來說上半年誰對部落做的貢獻最多,誰就分配衣服。
這個貢獻并不僅僅在于狩獵方面,還包括了一直負責燒陶的草,負責給部落制作工具的樹,在外東奔西跑的采集隊,在部落里照顧孩子管理事務的部落成員……
具體的由相關負責人來清點對方的功績,如果人對此有異議的話,當然也可以進行理論,只要能說服負責人或兩位部落首領就可以。
這樣也就沒有什么分配上的公不公平了。
等這些事情都處理完了,一個雨季也很快就徹底過去了。
天空中的烏云好像是從某一天開始突然就消失了,許久不見的太陽竭力播灑著自己的光輝,帶走地面上過于夸張的水分。
時間走到了秋季就又回到了白藜的舒適區(qū),雖然秋季開頭的幾天很熱,但去年的經驗讓她知道,這都是短暫的。
幾天之后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多年生的植物會開始豐碩結果,壽命更短的植物也會開始瘋長,魚類開始繁衍,在水面上徘徊,動物也會迅速增肥。
氣溫會很快變得舒適,而一切食物都變得比平時更加的唾手可得。
不少獸人穿著新衣服走出來感受陽光,這衣服其實并沒有硝制過的獸皮暖和,因為絲綢制品全部分配給了巫醫(yī)和部落首領,所以麻布做的衣服對大家來說柔軟程度也沒有勝出多少。
可卻格外的透氣,在春秋兩個季節(jié)這種貼身又透氣的衣服,不知道要比獸皮舒服上多少,何況這種材料還更加的輕薄。
僅僅上身不到一天,大家就愛上了這種全新材料。
他們開始有些理解為什么白藜會為了這幾塊布匹折騰上這么久的時間,如果他們以前也都穿著這樣的衣服的話,那么在這種季節(jié)也一定無法忍受笨重厚實的獸皮。
秋季除了帶來了干燥的空氣、舒適的環(huán)境以及更加多樣易得的食物以外,還帶來了另一樣東西。
這樣東西說是秋季帶來的可能并不那么準確,它是由秋季的羽族商人帶來的。
來的那天天氣剛剛溫涼下來,度過了秋季頭幾天的燥熱,田地也將將要開始打理。
那位漂亮的長發(fā)羽族商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提著一包鼓鼓囊囊的獸皮袋子落在了部落的附近。
第一個看到這位商人的并不是平時最閑的白藜,她這個時候剛剛撿起了被雨季耽擱住的雕刻技術,重新開始規(guī)劃自己的壁畫大業(yè)。
撞上這位年輕商人的第一個獸人是樹,那個時候他正把在部落里的木質工具往外搬,準備讓它們吹一吹風,驅一驅潮氣。
他和羽族的商人幾乎是正好撞到了一起。
樹很清楚白藜拜托羽族尋找了許多的東西,這些東西幾乎都會給部落帶來或多或少的受益,所以羽族商人的到來一度成為了部落每一個成員的期盼。
他急匆匆的放下手上的東西,把這位年輕的商人帶進了部落的大廳。
白藜最開始不算太過重視,她當然也不會表現出像小說反派一樣的輕蔑不屑,到底是誰有求于誰她很清楚。
只是秋天剛剛開始,這個季節(jié)能拿出來的東西,白藜在腦子里轉了幾個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自然是提不起什么重視。
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終止在了羽族商人拉開獸皮袋子的動作之下——那袋子里裝的是土豆。
已經生了芽,看起來抽抽巴巴半風干的土豆,一個足有小型南瓜那么大的土豆,一共有三個。
?。?!
白藜不知道羽族商人是從哪里找到的這種植物,她追問了好幾句也沒從對方口中得到答案。
不過這也不稀奇,在這種信息流通不便的年代,消息可以說是除了飛行能力以外羽族最大的制勝秘招。
她咨詢了好幾句沒有得出結果后就沒有再繼續(xù)糾纏下去,只是又折回話風詢問能否提供更多的這種植物。
對方搖搖頭,坦白的告訴她,那是雨季開始之前找到的,后來雨水來得太匆忙,這些東西就一直沒有機會被送出來,現在再去找也很難得出個什么結果。
看著土豆皺皺巴巴的模樣,倒也不難想象它經歷了多少時間。
一番問詢下來沒有結果,白藜支付了交易籌碼,送走了羽族的商人。
對方展開寬大的棕灰色羽翼飛走后,白藜控制不住的有些傻兮兮的笑了好半天。
這袋土豆的到來可以說是解決了她的一大心病。
木薯這東西產量高,雖然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但養(yǎng)活整個部落并不難。
在這種情況下她一直執(zhí)著于尋找其他作物的主要原因是害怕出現食物結構過于單一的問題。
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最經典結果說來也和土豆有關——整個歷史上都稱得上有名的土豆大饑荒。
簡單來說就是某一個國家因為過于依賴土豆,將其視為最最重要的主食來源(當時他們國家80%的主食都是土豆,并且他們養(yǎng)殖的牲口主要也是依靠土豆的其他部分來喂食的,最重要的是該國種植的土豆是航海中帶回來的舶來品,是單一品種。于是當一種針對性病害蔓延時,沒有任何一株植株可以幸免于難。),這導致當土豆之間開始出現傳染疾病,植株出現成片的腐爛現象后,整個國家都陷入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饑荒中。
當時的學者甚至在書中做過這樣的描述,“馬車剛停下,一大群皮包著骨頭的窮人向馬車涌來,祈求施舍。其中的一位女人懷里抱著一個死去的孩子,聲淚俱下地懇求著路過的旅行者可以給一點錢,讓她能安葬自己懷中的尸體。旅店的人告訴我,她這樣的人每天都會有幾十個?!宦肺餍?,每走出幾百米就是一場葬禮或一具棺材,直到我們抵達目的地。這里的情況顯得更加觸目驚心,因為葬禮上的人數已經開始明顯的減少了……”
第一次回憶起這段文字的時候白藜只感到一種難言的情緒,這位學者用的語言十分樸素,甚至沒有任何的二次加工與心理活動。
但就是這種質樸的語言,清晰地說明單一的食物來源一旦出現問題最直觀的結果——無路可逃的人間煉獄。
當然了,事情不能一概而論。
像本世界這種連生理結構都不同的智慧種族中肯定不可能發(fā)生完全相同的事情,但考慮到食物充足以后部落的繁衍能力明顯增強。
雖然因為種族的關系,這些偏肉食性的獸人們是永遠無法離開肉類的支撐的,他們的食譜里食物獲取途徑中,永遠會為肉食留一席之地。
但在種族數量在明顯擴大的情況下失去一半的食物來源,鬧饑荒肯定還是無可避免的,只是情況應該不至于像那位學者所見證的那樣慘烈。
白藜努力收集各種植物種子,擴大大家的選擇范圍,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
這事兒說來其實倒也不那么急,先不說一兩年的時間里這點兒種植范圍能不能出這種事兒。就先說部落現在的人口增長頻率,就算短時間內真的發(fā)生了這種事情,一時半會兒也餓不死人。
不過,不著急和不管又是兩碼事。